沈落停了步子,看着芙蘭轉身一溜煙往回跑,往着淑懿坊的方向去了。
平德街雖不是主街,但也是極繁華的,上殷最大的酒樓襄來樓便在這裡,由此可見其熙攘。
芙蘭獨個兒往淑懿坊去了之後,沈落也繼續往攝政王府馬車的方向去了。
走了好一會兒,沈落卻是突然停在了街邊,又四處看了看,片刻後,她不再朝着原來的方向走,反而是在張望一番後忽而拐進了一條巷子中,消失了蹤影。
一則平德街人潮涌動,街邊脂粉釵環也好,酒肉茶樓也罷,俱是人來人往,進進出出沒個消停,二則平德街上多的是富貴千金和高門夫人,攝政王妃雖是更爲勢大,但只要不是把‘王妃’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便也沒有多少人會格外關注。
如此,沈落的身影忽然消失,原是不應該引起旁人注意的,可就在沈落的身影隱入巷子後不久,在她消失的地方卻是忽然出現了一個男子四處張望,似乎是在尋找沈落的蹤影。
那男子衣着普通,放在人羣中並不起眼,乍然看去就像一個無辜百姓,但若仔細看他的面相,便不難看出他眉宇間有一股江湖氣,那必是殺過人才能有的戾氣,而他手指與手掌虎口的老繭,更是出賣了他的真實身份。
那是一雙常年握刀握劍的手。
男子駐足思考着,平德街上仍是喧譁,片刻後,男子終於將目光鎖定在臨近的一條巷子口,隨即快步跑進了巷子中。
巷子中也有不少的鋪子,但越往深處,鋪子便少了,往來的百姓也少了,是以漸漸走過幾丈遠也遇不到一個行人。男子到底是行走江湖的,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大對勁,但此刻他已經幾乎走到了巷子的盡頭,待他反應過來想回去時,一轉身,先前消失的沈落卻是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你跟了我很久了。”沈落靜靜看着眼前的男子,面上幾乎沒有表情。
男人也並不說話,只是回以同樣的目光,平靜而冷漠。
“若你不告訴我是誰派你跟蹤我的,那今日你恐怕不能活着回去覆命了。”
“悉聽尊便。”幾乎是在沈落話音落下的同時,那男人便直接了當地給出了他的答案。男人的手不動聲色地移到了身後,沈落看在眼裡,並不阻止,下一瞬,男人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匕首,因無路可退,便徑直朝着沈落衝上來。
巷子中是極安靜的,只有男人疾跑漸近的沉沉腳步聲。
匕首已經到了沈落面前,毫釐之間,她一個閃身便輕巧躲開了去。那男人也是料想到了,立時回身又是一刀,泛着寒光的刀刃徑直朝着沈落心臟的位置刺去。沈落足尖一咧,纖瘦的身子便如同一根沒有重量的羽毛忽而向後落下,轉瞬,羽毛又如同被一陣強風掠起,鞋尖從粗糲的地面上飛速向後擦過,劃過一地的躇摩之聲。
便是這一退,那男子忽而收住了攻勢,也是連連向後退去,站定之後不再看沈落,用盡力氣往回逃去。
兩人一攻一退間早已拉開了距離,縱使沈落很快便察覺到了男人的意圖,也已經來不及再追上去了,只能眼見着男人消失在了巷子中。
……
芙蘭此時已經從淑懿坊回到了攝政王府的馬車旁,見石大海坐在車前撐着臉,便出言叫了一聲:“大海。”
石大海這纔看到芙蘭,連忙從車上跳下來,讓了位置方便芙蘭上去,芙蘭抱着衣裳爬到了車架上,邊掀開簾子邊道:“今天真是人多,我等——”
馬車中空無一人,芙蘭的話音戛然而止,隨即立馬轉身看向石大海:“王妃呢?”
石大海撓撓頭:“還沒回來啊……”
“什麼?!”
見芙蘭這麼吃驚,石大海卻是一臉憨厚,茫然不知芙蘭爲何如此。這當口,芙蘭回身掀開簾子將懷中的衣裳慌忙扔進了馬車中,隨即跳下馬車,徑直往回跑,心中想着沈落會不會是遇到什麼人耽擱了,便想自己先找找看。
只剛跑開了幾步,身後便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芙蘭!”
“華懿?”芙蘭回身看着呼吸同樣有些急促的華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倒是華懿看了看芙蘭的左近,並未看到沈落,便連忙問王妃去了哪裡。
“王妃不見了……方纔她說自己先回馬車上的,可是她沒回來啊!”
芙蘭急着想找到沈落的蹤跡,故而語速很快,但她也並沒有十分擔心。沈落是什麼人她最清楚,應當是不會出事的,只是想到之前在安泗山的事,芙蘭的心中仍是有幾分不安定,可她自己是沒能力找人的,便只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華懿。
“你留在馬車這裡,我去找。”
華懿倒也不磨蹭,說完便立馬扯腿跑進了街道上的人羣中,漸漸淹沒在了人潮裡。比起芙蘭,她應當是更加擔心沈落的安危的,一則是這本就是蘇執交給她的任務,而沈落之前也遇到過危險,二則是她並不清楚沈落的身份,只想着那樣一個嬌滴滴的王妃,但凡遇到一個歹人,只怕便要將性命交代了。
……
襄來樓的二樓之中,傅宸正捻着一杯美酒兀自晃着,間或將杯盞送到鼻子前聞上一聞,卻並不飲一口。
傅宸是不喝酒的,無論是什麼樣珍貴誘人的美酒,他向來是滴酒不沾,桌上的下酒菜也是一樣,他並不愛吃,只是象徵性地嚐了幾口。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除了最信任的雲杭,沒有人知道他的喜好,旁人都以爲他甚愛美酒,卻不知只是他故作的假象罷了。
“主子,您考慮的怎麼樣了?”
屋中此時只有雲杭與傅宸,雲杭便直接問道。傅宸沉默了許久,仍未做出回答。
雲杭所問的,是對那位攝政王妃的處置。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傅宸是想要了她的命,但是不知怎麼回事,經歷了安泗山一事後,傅宸似乎是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