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已經站起身走出了幾步,卻是忽然被人叫住,因原本都是心有好奇磨磨蹭蹭,一聽見那渾厚的男聲,竟是齊齊停了步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老爺?”康夫人面上有些詫異,似是沒想到康祿來的這麼快,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出口叫停。
康祿只看了一眼康夫人,臉上不知是因爲匆匆趕來的緣故,還是因爲憤怒,而顯出幾分漲紅,隨即他將自己那張泛紅的臉直直地面向了被幾個府中護衛擒住的馬廉:“馬大人今日究竟是來拜壽,還是來…”
馬廉跪在地上,低着頭並無反應,康祿後面幾個字也沒說下去,只轉頭朝着康夫人身後的兩個丫鬟道:“還不快去把小姐請上來?!”
兩個丫鬟身子一抖,連忙看向康夫人,康夫人則是一臉驚詫,還來不及說話,便又聽見康祿吼了一句:“都聾了嗎!還是我使喚不動了!?”
兩個丫鬟嚇得連忙低了頭,再不敢朝康夫人請示,連忙踩着碎步往那壓抑着絕望哭聲的方向去了。康夫人緊盯着康祿的神色,似是想看出他的目的,她心中有了一個答案,但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便只好一直瞪着眼看着自己的丈夫。
饒是沈落一直旁觀,此刻也微微驚訝了一瞬,不過只一晃,她眸中那抹譏諷反是更深了,芙蘭還不明所以,便靠近了沈落些,想低聲詢問:“王妃……”話還沒問出口,哭得聲音嘶啞的康憐蕾已經被兩個丫鬟架了上來。
“蕾兒!我的蕾兒!”康夫人原本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眼下的得體不過是強撐罷了,一看到康憐蕾衣衫不整的被強行攙扶了上來,心下如同刀割一般,再顧不得在周遭站着的衆人面前維持正室夫人的端莊,直接就撲了上去將康憐蕾抱在了懷中。
康祿看着自己的夫人和女兒,面上閃過一絲痛苦,只是很快便又掩飾了下去,目光變得陰沉,半晌他開口道:“諸位…”似是心中翻涌着巨大的波濤,他闔上雙目,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睜開眼接着道,“馬廉輕薄小女康憐蕾,本是……”
“不可能!”不等康祿的話說完,馬伕人已經喊叫起來,衆人齊齊將目光投向她,而她早在看到馬廉被護衛擒上來之時,便已經站立不穩,由一個丫鬟扶着才能勉強站着,此刻聽見康祿所說,身子一晃,幾乎整個人都倚靠在了丫鬟身上。
“有什麼不可能的……”康祿咬牙道,“在場的諸位都聽見了也看見了,我之所以不惜代價將這樁醜事揭於人前,正是怕過了今日你們馬府抵賴,難還小女一個公道!”
康祿這話說的倒也不假。若是過了今天,以後想拿這件事討個說法,馬廉大可以說是康憐蕾勾引在先,這種事又沒個鐵打的證據,說是強迫可以,說是自願也可以,沒法子驗證真僞的事,哪裡有什麼公道可言,只是,康祿當場撕破,是不是真的只爲了公道二字,便耐人尋味了。
“爹…爹……”康憐蕾將頭深深埋在康夫人的懷中,朝着康祿搖頭,因爲斷斷續續地哭泣,嘴裡說不清別的,只能一遍遍喊着‘爹’。
康祿似是不忍看見康憐蕾這個模樣,轉開臉去,又看向了馬伕人:“衆人皆可爲證,馬家還想抵賴不成?!”
康憐蕾此刻雖是已經穿好了衣物,但仍舊是不大規矩,一看便知是被人撕扯後匆匆穿上的,甚至在白皙的脖頸上,還有幾道瘮人的抓痕。饒是馬伕人不願意相信,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她的身子徹底沒了支撐,要不是丫鬟反應快拉了一把,她只是跌坐在了椅子上,不然,只怕已經倒在地上了。
事情說到這個份上,衆人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馬廉的身上,他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此刻所有人注視着他,康祿也皺起了眉,華懿看了沈落一眼,這才上前道:“是我下手太重,打暈了。”
聞言,康夫人的臉上除了痛苦,忽又閃過了一絲狠毒,似是覺得華懿只將人打暈實在太輕,快慰中又顯出幾分不甘,心中恐怕是想着直接將馬廉活活打死纔是最好不過的。
因馬廉一直低着頭,臉隱沒在陰暗中,此刻華懿說完,康祿身後的一個小廝便立馬反應過來,隨手在近旁的矮桌上拿了一壺酒徑直朝着昏迷的馬廉走了過去。
‘譁’一聲,冰冷的酒水劈頭而下,馬廉的身子立時一顫,隨即緩緩掙開了眼,眼前是一片黑,等他回過神,只覺得雙肩被人架住,臉上是火辣辣的疼,擡起頭來想看清楚狀況,視線卻仍是有些模糊。
周遭的衆人這纔看清了他臉上的幾塊烏青,一隻眼高高腫起,只將眼睛擠成了一道極細的小縫。若說馬廉平日裡還有幾分雷厲風行的氣度,此刻這個模樣,則是顛覆了他以往自詡甚高的身份,與挺拔站在一旁的華懿相比,竟顯出幾分可憐卑微來。
華懿今日仍舊是一身侍女的衣裳,在旁人眼中只以爲她就是攝政王府一個普通的侍女,眼下見到護軍參領馬廉都不是她的對手,反被她打成這般模樣,不僅都將目光投向了華懿,隨即轉向了沈落。
康祿看向沈落,神色友善了許多,不等他問,沈落笑笑已經開口解釋:“華懿是王爺留在府中護衛我安全的。”
只簡短一句,衆人的神色各異,康祿點了點頭,眼中疑惑消散,其餘人臉上卻是又多出了幾分探究,大約心中在想,攝政王竟然如此寵愛這位王妃,還費心找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子做護衛。
沈落只作不知,馬廉此刻已經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方纔發生的一切涌回到腦海中,他先是狠狠瞪了沈落一眼,隨即看向康祿:“康大人,此事必有蹊蹺!”
馬廉原是被擒着跪在地上的,說話間便要站起身來,可護衛哪裡肯依,只死死按住他,不等康祿說話,馬廉已經吼道:“放開我!狗奴才,不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