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來的下人從未見過老太爺發這麼大的火氣.不禁也愣在了當場.
還是管家反應夠快.道:“還不趕緊把老爺帶走.莫要氣壞了老爺子.”這樣流血.若不趕緊地止血.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老爺子仰天大笑.笑得十分悽酸.說是笑.還不如說是哭.
許久之後.他對管家道:“準備馬車.我去見見凝兒.”
管家道:“但是.外面的官兵無論我們的人去哪裡.他們都會跟隨.”
“讓他們跟吧.”老爺子命人取來狐裘袍子.披在身上.又命人重新梳頭.整理儀容.再取過虎頭柺杖.步履緩慢地走出屋子.
“老太爺.坐轎子吧.馬車顛簸.對您身體不好.”管家擔心地道.
“不必了.死不了.能死也是福氣.”老爺子沉聲道.
國漢在門口守着.見老太爺出來.他站了起來.微微欠身.
“這位官爺.老夫想出去一趟.不知道可否行個方便.”老爺子問國漢.
國漢道:“老太爺請.王爺並沒有限制鄧家人是行動.你們是可以隨意出入的.”
老太爺面容悽愴.喃喃地道:“替老夫謝謝王爺.”說罷.便拄着柺杖走了.
“老爺子.”國漢在身後喊道.
老太爺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他道:“官爺不必擔心.老夫不是出去鬧事.”
國漢走到老太爺面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說.馬上要下雨了.注意點.”
老太爺轉過身來.眸光有些黯然.也有些感激.“難得我們鄧家落得這個田地.官爺還如此客氣.”
國漢嘆息.“後輩的禍.要由家中的老人補救.這本身就是一種悲哀.我怎忍落井下石.”
老太爺悲嘆一聲.拄着柺杖隅隅獨行.在下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馬車的走在馳道上.噠噠噠的馬蹄聲迴響.顯得孤寂而淒涼.這個老人.爲自己在的家族耗盡了一生的心血.如今半隻腳都跨進棺材了.還要不斷地爲子孫收拾殘局.可憐.
國漢搖搖頭.回頭看着士兵們.道:“你們再熬一下.一會就有人送飯菜過來.”
“邵統領.我們能熬得住.只是.真不需要跟着他嗎.”
國漢搖搖頭.“不必了.如今.他也只是個可憐的老頭而已.”
“可憐.人家鄧家家大業大.金子堆滿屋.怎麼會可憐.而且這一次王爺大概也只是想嚇唬他們一下.要是真做事.只怕他們現在全部都下大牢了.”說話的是京衛指揮副使安度.他對富人一向沒有什麼好印象.總覺得他們仗着幾個錢便爲所欲爲.當兵的最爲看不慣這種人.
國漢看了他一眼.道:“王爺如何打算.我們不能猜度.”
“只是發發牢騷.咱們這些日子.沒少給這些富少擦屁股.”其實副指揮使說的是那些官二代.總喜歡跟這些富二代紈絝子弟去鬧事.出了事.便要勞動他們出馬收拾後續.
“算了.如今京中的兵權並非都在王爺手中.你們偶爾被借調過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兵部尚書是個老好人.”國漢笑道.
鄧老爺子親自來到大牢.鄧凝有些意外.她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這個爺爺.爺爺雖然也寵愛她.但是.對她要求也十分嚴格.
“爺爺.您可來了.凝兒不要在這裡.”鄧凝首先便裝可憐了.還硬是擠出了兩滴眼淚.看上去確實是楚楚可憐.
鄧老爺子就坐在她對面.他不做聲.鬚髮皆白的他.一向十分威嚴.如今在這獄中.竟有幾分英雄遲暮的可悲.
“凝兒.”他沉默了一下.纔開口說話.“聽你父親說.你不願意給劉家的五爺磕頭請罪.”
鄧凝嘴巴一撇.撒嬌道:“爺爺.那是個傻子.憑什麼讓凝兒給他磕頭.再說了.此事幹爹又不是擺不平.只要乾爹走動一下.那順天府還敢忤逆乾爹的命令.”
鄧老爺子眸光銳利地看着她.口氣卻依舊是平淡的.沒見半分嚴厲.他道:“你乾爹確實也爲你的事情奔波了.你的父親和哥哥.爲了你不願意給五爺請罪.爲了你自盡的事情.他們綁了劉家的五奶奶.”
鄧凝面容一喜.“真的.爺爺.真要給那女人點教訓.否則她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鄧老爺子沉着臉.道:“人如今已經綁了.下落不明.”
“活該.活該.這種人千刀萬剮都不用可憐.得罪我鄧凝.她還想有什麼好果子吃.”鄧凝傲然道.
鄧老爺子淡淡地道:“我這一次來.是見你最後一面.見過這一面.咱們爺孫的情分也就盡了.”
鄧凝一愣.拉着鄧老爺子的手.可憐兮兮地道:“爺爺.這一次凝兒知道是做錯了.但是不錯也錯了.凝兒出去之後一定會改過.不會再招惹那傻子.您就不要生氣了好嗎.”
鄧老爺子輕輕地拉回手.嘆嘆氣道:“我沒有生氣.生氣做什麼呢.子孫造的孽.全是我這個老東西不會教.你父親縱容你.而我.何嘗不是縱容你父親縱容你.我們鄧家有今日的下場.也是活該的.”
“爺爺.您說什麼啊.什麼我們鄧家有今日的下場.誰敢動咱們鄧家.”鄧凝不可一世地道.“誰得罪我們.都得教他好看.”
“凝兒.爺爺問你.你覺得咱們鄧家在京城地位如何.”鄧老爺子問道.
鄧凝開始覺得爺爺有些奇怪了.不過一開始就奇怪.他進來第一件事情並沒有罵她.而是軟聲跟她說話.
“咱們鄧家金飾在全國來說.算是數一數二.我們背後又有乾爹撐腰.可謂顯赫一時.無人能出其左右.”鄧凝的底氣.當然是來自家庭.鄧家金飾誰不知道啊.全國她就找不出比他們鄧家更有錢的了.
“全國的首富.不是咱們鄧家.”
“不是鄧家.那是誰啊.”鄧凝愣了一下.“咱們鄧家金飾這麼出名.全國各地都有分店.又有自己的金山......”
“首富.是你的婆家劉家.”鄧老爺子緩慢地道.
“怎麼可能.”鄧凝嗤之以鼻.“劉家雖然也是富商.只是哪裡擔得起首富的稱號.他們只有一家賣金飾的.還是咱們家供給的金飾.”
“我問你這些.不是爲了跟你討論誰是首富.而是想說.我們鄧家的力量在京城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京城有很多人.我們都得罪不起.其中.就包括劉家.”鄧老爺子可見是強忍住怒氣說話.管家是知道他不敢發怒.因爲一旦衝動發火.他必定會因爲的激動而暈倒.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