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不斷地吐出鮮血,尹樂抱着他,裙子被染紅了,猩紅的血跡像是盛開到極致的木棉花,一朵一朵,帶着晚春腐敗的氣息。
他的元神,不斷地閃着光,似乎即將要爆破而出。他被龍杖和卍字大法同時擊中,元神散裂在即。
而沒有人,能夠再收起他的元神,沒有人,能夠破解卍字大法。
尹樂覺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地死去,她以爲自己流了很多眼淚,但是臉上卻乾乾的,她伸手去摸,卻見只雙手染滿了他的鮮血,而她的眼睛,一滴淚都沒有。
“不要,不要......”她抱着他,摸着他的俊美的臉頰,她依戀多年的男子,爲了他,不惜放下身段,放下自己龍女的職責。這是盤古大神在懲罰她,懲罰她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
他的身子,慢慢地在她手中變得透明,她茫然失措,只看到滿眼的紅色血腥。心底像是一眼很大很大的噴泉,不斷地噴涌着恐懼和痛楚,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種不知所措的恐懼裡,眼睛鎖緊他,但是卻沒有一點焦距,“楚曄,不要,我寧可自己死,也不要你元神絕滅.......”她俯下身子,想用自己的臉貼住他的臉,但是,她貼下去,手中便再沒有一點分量,她的臉不斷地貼下去,卻只貼在自己的膝頭上。
耳中,只傳來依稀的聲音,“我也捨不得你死,若要你死,我寧可我自己死。”
“啊.......”夜空中,傳來淒厲的悲鳴聲,長嘯站立在枝頭上,眸光銳利地盯着自己的主人,像個瘋子一般叫喊着。
“主人......”漠巖紅顏上前抱住她,聲音哽咽。
尹樂只覺得漫天的漆黑鋪天蓋地地襲來,她伸出雙手,在裙襬上擦了一下,她的手上,還沾染着他的血腥味道。但是,卻再也看不見血跡了。
看不見血就好,看不見血就好!
她就這樣喃喃地,一路跌跌撞撞出去。
壽頭死了,楚曄也死了。
她生命裡,曾經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同一時間離開了她。
“姐姐!”身後傳來一聲叫喊,是壽頭追了出來。
她倉皇轉身,心裡痛得說不出話來,他,並沒有殺壽頭,那一招,不過是虛晃,壽頭只是昏了過去,並沒有死。認清楚這點,她心底痛得更厲害,他知道她在乎壽頭,所以他就算逼着她殺他,卻依舊捨不得奪走她的壽頭。
壽頭抱住尹樂,哭着道:“姐姐不要怕,還有壽頭,還有壽頭!”
只是,她的世界,已經一片空洞了,她的心,也被痛苦蠶食掉,再沒有心了。
“尹兒!”林海海看着她沒有焦距的眼睛,有些擔心地喊了一聲。
尹樂擡頭,眸子穿越黑暗,卻還是無盡的黑暗,她空洞地道:“我走了,剩下來的事情,你們幫我處理吧。”
“你要去哪裡?”林海海上前攔着她。
路陽拉着林海海,嘆息道:“讓她走吧!”
尹樂轉身,壽頭扶着她,一步步走出攝政王府,離開這個她愛恨糾纏的地方。
路陽低低
地道:“她會再回來的,因爲......”
林海海感覺身後有強烈的存在感,回頭一看,只見星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她手裡持着一把劍,面容蕭瑟。
星兒難過地道:“盤古劍收住了楚曄的一縷元神,我會助他投胎,只是,到時候,他便再不記得所有的往事了。”
“一縷魔神的元神,已經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投胎了。三魂七魄不齊的魔神,只能從魔道出生。”路陽提醒。
星兒收回盤古劍,輕聲道:“是的,再投胎,他也只能是魔胎!”
路陽嘆息,“魔胎,到時候也不知道會在出什麼風波。”
星兒搖頭,“這是我們龍家欠他的,必須還給他。”
林海海神色微微一鬆,這個結局,雖然不如理想,但是總比煙消雲散要好。她問星兒,“那這個爛攤子,該如何收拾?”
星兒輕聲道:“一切皆有造化,逼在眼前的,我們先處理了,那煉山大仙,還是要尹樂親自收拾,先留她兩年吧,等尹樂回來再算。”
這是一場還來不及發動就已經終結的戰爭。
剩下的,就只有皇權的鬥爭。
而皇權的鬥爭,無非就只是王鎮西與皇帝楚坤之間的戰爭。
皇帝楚坤封邵國漢爲神勇將軍,鎮守攝政王府,統御攝政王的大軍。楚坤有足夠的信心,國漢會爲他所用,因爲,那襄平茶園的二掌櫃,那位也同樣叫邵國漢的人,是神勇將軍的大哥,他一直是太后的人,如今太后卸下權力,一切人馬悉數聽從楚坤調動。
開戰之前,常平攜着王湘君離開京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王鎮西雖然有衆多的支持者,但是兵力不及,到底還是輸給了楚坤。楚坤卻沒有殺他,而是恭敬地再請他爲相。王鎮西悔恨交加,橫劍自盡,被路陽救下,勸說一番,他跪下發誓此生忠於楚坤。
楚坤應南國國君的要求,迎樑青入宮,封爲蘭妃。因着政治需要,楚坤不得不虛應着這位刁蠻的公主,蘭妃與宸妃,爲了後位鬥個你死我活,而楚坤,心裡一直只有一位皇后,那就是龍尹樂,此生不做他人想。
一切都似乎改變了,一切,又似乎沒有改變。
楚坤依舊等着尹樂回來,他已經不再奢求能夠娶她爲妻了,只求能遠遠地看着她,知道她安好,便心滿意足了。
路陽依舊任職順天府尹,她代替尹樂守護劉家。她知道龍尹樂會回來的,而到時候,她纔是真正的功成身退。
劉家如今是劉勤掌權。第二年三月,劉勤出任商會會長。龍尹樂,慢慢地淡出了京城茶商的眼中。
同年八月,劉絲錦嫁給阿牛,劉家也給阿牛的經銷商的權力,重振家聲,劉絲錦跟隨阿牛回鄉,如今掌一家之事。
九月,顏慧與姜君夏同時誕下孩兒,顏慧生了個男兒,姜君夏則生了女孩,兩個孩子,同一天擺滿月酒,宴請京城所有茶商。
皇帝楚坤親自到賀,震驚京城。同時也奠定了劉家在京城乃至全國的地位。
沒有了龍尹樂,沒有了楚曄,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似乎沒有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