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燭火氤氳, 安寧不知何時趴在牀沿睡去,墨發柔順散在榻旁。

穆桓稍稍伸手便抓了滿手的發。觸感柔滑,卻密密麻麻死纏着指尖。穆桓指尖挑着一縷縷的發, 髮梢糾纏, 好似心尖也被纏繞着。

穆桓神情冷淡, 偏動作繾綣至極。安寧……竟是這樣的心思。珍重、眷戀是真, 他隱有所覺不肯承認的男女心思也是真。

穆桓緩緩撐起身, 額上疼出冷汗,終於半倚在榻上可以清晰看見安寧垂在身側的手。

指間還殘存着少女柔夷嬌軟的觸感,穆桓撫上安寧的眼, 這雙眼總是依戀、信賴地望着他,曾無比讓他心暖。可是, 她怎麼能有那種心思。

手指相扣的親密, 他的暖暖, 想要的原是這個。穆桓眼尾上揚的弧度似笑似哭,是他逾越了。

後半夜, 安寧猛然驚醒,望着陌生的牀榻一時恍然以爲仍在夢中,怔然許久纔想起自己是在穆桓的臥房,在……

安寧爬起去看穆桓,穆桓毫無所覺地躺在榻上, 面色潮紅, 脣瓣乾燥蒼白。安寧探手貼上穆桓的額頭, 溫度燙人。

安寧立時出屋去喚九御請李太醫, 又回來拿起帕子在屋內備着的涼水裡浸溼, 給穆桓敷在額頭上。

做完這些,安寧方鬆口氣跌坐回榻旁。安寧看着穆桓, 心口莫名升起的恐慌不斷壓迫着她,一呼一吸間都是沉重。

夢裡的穆桓也是這般躺在榻上,滿面酣然,然身側佳人美眷,溫柔鄉里纏。

安寧在夢中不住落淚,卻是白霧乍起,滿目荒唐,只穆桓長身玉立在街頭,似哭似笑地望着她,脣瓣張合聽不真切,終轉身離去。而後燈火繁華,山長水遠,她再無歸處……

安寧手按住胸口起身,面色慘白對上李太醫和藹關切的眼。

“小姐可有哪裡不適?”

安寧搖頭,吩咐九御照顧好穆桓和李太醫後踉蹌邁出屋。

天空彎月垂掛,不遠處的小徑燈火常亮,他說他可以牽着她走定比燈火有用……安寧停步在小徑上,燈火恍惚燒眼,不然眼眶裡的澀意哪裡來的?

安寧回到挽月閣,熟悉的一草一木,每一個她六年來慢慢添置的物件。安寧躺在榻上,荒唐自己因一個夢難過至此,閉眼前惦念着穆桓的傷勢。

想來有李太醫在是無礙的,又自暴自棄地想,自己陪着也無用。

…………

第二日安寧邁進穆桓屋內,敏銳察覺了不對。

穆桓無力倚在榻上,玉冠束髮,衣裳妥帖,似是往日待客的裝備。

“兄長有何要事嗎?”安寧不贊成地問。若穆桓答是,她定要發脾氣的架勢。

卻不想得到了一個全然意外的回答。

穆桓神情疏懶,理所應當又略帶歉意地答道:“男女有別,兄妹也該避諱,往日是我浪蕩了。”又似無意咬重了兄妹二字。

“男女有別……”安寧茫然重複了遍,看着穆桓妥帖有禮的衣着,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眸中飛快閃過難過。

這許多年,一句男女有別便能生疏至此嗎?便是兄妹間又何曾是這般的。

安寧張嘴,一會兒才說出話:“兄長說笑了,無論兄長什麼樣子,暖暖都不會介意的。”

穆桓幾乎脫口而出,是厭棄般地冷淡:“我介意。”

安寧頓住,想勾出個笑來。

穆桓稍緩和了語氣:“暖暖,往日是我的錯,許多地方恣意慣,可暖暖不一樣,是大姑娘了,往後若許配人家規矩最重……”

“我知道了!”安寧哽咽打斷,紅着眼盯着穆桓:“兄長可知你自己在說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安寧並不是想要答案,或害怕穆桓再說出什麼,她緩緩倒退兩步。

“兄長你在生病,是胡說的……”安寧想有信服力些,“你好好養病,我不會和你計較的。”

穆桓想開口,卻喉間乾澀發不了聲。

安寧退到門前,屋內突然傳出穆桓撕心裂肺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