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那把水果刀,她掏出刀子向蕭青青揮去。儘管她的手臂上還流着血,但她每一刀都用盡了全力!
蕭青青連忙往旁邊躲,何與光也從身後抱住蕭青青:“青青,我們走!不要管她們!來日方長,等我們去了加拿大,日後有的是機會報仇!”
“何與光,你懂什麼!”蕭青青奮力掙扎,想要掙脫開何與光的雙手。
對,何與光怎麼會懂,她的這種恨誰也不懂!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來她過的什麼日子!爲什麼,爲什麼她杜安然可以錦衣玉食,她卻只能跟着一個精神不正常的母親過一輩子!
“青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要是引來了警察我們就都完了!”何與光至少還是冷靜的,他抱住蕭青青,將她往外面拖。
但蕭青青哪肯罷休,眼看着大火就要把小屋子全燒光了,眼看着杜安然和白茹雲就要被燒死了,她怎麼捨得走!
蕭青青低下頭用力咬住了何與光的胳膊,何與光猝不及防地大叫一聲,鬆開了手臂。
這一鬆手,蕭青青又發了瘋似的跑到窗子旁邊。
杜安然託着母親,就在白茹雲就快爬出窗子的時候,蕭青青衝了上來,一把抓住白茹雲的頭髮。
杜安然見狀又將手裡的水果刀往蕭青青刺去,身後的火已經快燒到了她的腳邊,她一定要讓母親安安全全出去。
蕭青青一邊躲着刀子,一邊將白茹雲往窗子裡面推。就算同歸於盡,她也不要杜安然和白茹雲活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槍響,這聲音震飛了天空中的鳥雀,也震得所有人擡起頭。
“青青,快走,警察來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何與光拼命拽住蕭青青。
蕭青青哪肯罷休,她仍舊抓住白茹雲的頭髮不肯鬆手,白茹雲忽然一把奪過杜安然手裡的水果刀,猛地刺向了蕭青青的手臂。
杜安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母親,在她的印象中,母親是溫柔的,是淡靜的,但她不知道,一個母親之所以叫母親,是因爲她有一顆爲了兒女奮不顧身的心。
白茹雲用盡力氣將刀子扎向蕭青青,強烈的陣痛下蕭青青終於鬆開了白茹雲的手,被何與光拖着離開了院子。
何與光臨走時仍舊不忘拿走保險箱裡的現金,他一手拖着蕭青青,一手拿着箱子,踉踉蹌蹌往院子外跑。
辛子默的手槍早已對準了他們,他精準地發射出一顆子彈後,“砰”的一聲槍響,何與光的手臂中了子彈,保險箱頓時掉在了地上。
辛子默來不及再和他們糾纏下去,他看到了沖天的大火和奮力掙扎的杜安然。
白茹雲已經順利地跳下了窗子,但杜安然的衣角卻被大火燒着了,屋子最頂端最後一根橫樑在千鈞一髮之際倒塌下來。
“安然!”辛子默大喊一聲,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前面衝去。
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像這樣奮不顧身過,他最愛的這個人,他不允許她死!
他用最快的速度跳進窗戶,又在整間房屋倒塌的最後一刻抱着她衝出了屋子。
他抱着她一直滾到了院子的最外面,她衣角上的火也被撲滅。
當杜安然壓在他身上終於安全了的時候,她看着他的眉眼,竟比任何時候都來得真切。她的長髮垂在他的臉上,他亦看着她,眸子裡的冷意漸漸散去,只剩下無盡的寵愛和溫柔。
隨着最後的“轟隆”一聲,整間屋子塌了,熊熊大火在他們的身後燃燒着,但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
他們緊緊相擁,他抱着她,像抱着世間唯一的珍寶。
整個過程沒有流淚的杜安然此刻卻哭了:“我終於等到了你……”
她的淚滴在他的臉上,很涼,卻都是幸福。他也落淚了,看着她帶着菸灰的小臉,他忍不住吻上了她的眉心。
一種後怕包裹着他,他要是遲了一步,他是不是就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何與光強忍着子彈的痛,他抓着蕭青青的手,一步都不敢回頭。
“啊!”蕭青青在逃跑的過程中扭到了腳,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青青,青青,你沒事吧!”何與光捂着流血的手臂,用力扶起蕭青青。
蕭青青的頭髮散亂,散落在臉上時整個人好像鬼似的。腳部傳來陣陣疼痛,她忽然又瘋了,她推開何與光的手:“你不要管我!我不要去加拿大!我要回去殺了她們!我要殺了杜安然!我要殺了白茹雲!”
她尖銳的聲音飄蕩在半空中,刺耳而銳利。
“青青,你冷靜點,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你跟我走,我們只要逃出去,還怕等不到報仇的那一天嗎?”何與光相比蕭青青要冷靜多了。
但何與光的手臂中了子彈,整條胳膊都快廢了。他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但他不能看着蕭青青毀了自己。
“我不走,我不走!”蕭青青強忍着痛站起來,一步一步往回走。
“青青,你瘋了嗎?辛子默已經來了!他手上有槍,你拿什麼跟他鬥!”何與光拽住蕭青青,拼命將她往回拉。
他也顧不上保險箱了,有了機票,他只要機票就夠了,他只要帶着蕭青青逃到加拿大去。
蕭青青被何與光拖拽着沒有辦法再往回走了,她只得赤着腳跟隨何與光離開。
辛子默將杜安然和白茹雲安置在了自己的車裡,隨即,孫平就帶着警方趕到了。震耳欲聾的警笛聲在這空曠的郊外盤旋,驚起了一隻又一隻的鳥雀。
遠處的蕭青青和何與光都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警笛聲,他們越來越恐慌,慌亂之中往樹林子裡跑去。
何與光將其中一種機票塞在蕭青青的手裡:“青青,你往北邊逃,我往南邊引開他們,要是能順利逃脫,我們飛機上見!”
“何與光,你不要拋下我!”蕭青青大喊,她拉着何與光的手不肯放鬆。
“青青,現在我們必須有一個人做出犧牲,如果我不能逃回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去加拿大後記得忘記仇恨,一個人活在仇恨裡太累。”何與光看了蕭青青一眼,又在她的額頭印了一個吻。
何與光太愛蕭青青了,他爲了她放棄了大好前程,放棄了他已經到手的一切,他跟隨着她亡命天涯,但他不後悔。
蕭青青一把抱住了他,她踮起腳尖吻上了何與光。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何與光,她和他在一起更多的是爲了更好地報復杜家母女,爲了報復辛子默,她沒有真心愛過他一天。
但這一刻,她愛上了他,她從心底愛上了他。
可一切都遲了,她悔悟得太遲。
警笛聲越來越響,何與光推開蕭青青:“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答應我,好好活着!”
何與光愛上這樣一個女人,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愛是一往無前,沒有退路。
何與光往南邊逃去,臨走前他又看了一眼蕭青青。樹林枝椏光影交錯裡的蕭青青很漂亮,彎曲的長髮披肩,柳葉彎眉,明眸善睞。
光線照在蕭青青的臉上,祥和而安謐。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不捨,他終究還是下了狠心,轉頭離去。
孫平帶領着警方往樹林方向追來,看到何與光一閃而過的身影時,警方立即帶人追了上去。
“何與光,同事一場,你要是回頭,我能保你性命無憂!”孫平邊走邊對着樹林裡喊道。
何與光已經鐵了心不再回頭了,縱使孫平能保他性命無憂又怎麼樣,他的餘生還不是照樣要在監獄裡度過,甚至,他還得交出蕭青青。
衆人見何與光不可能再回頭了,也出動全部力量追上前去。何與光拼命往前跑,他能跑多遠,蕭青青就能活多久。
這兒的地形他和蕭青青早就勘察過,他知道越往裡走,隱蔽性越好,只要再爭取一點點的時間,蕭青青就能躲起來。
他忍着手臂上的陣痛不停地跑,警方也在後面飛快地追趕。
終於,何與光跑不動了,他跌倒在地上,警方迅速跑上前將他制服。
“何總,你這又是何苦。”孫平最後一次叫何與光何總,這個男人在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放棄了一切,做了錯事,再也回不了頭。
這一聲“何總”也讓何與光想起了往昔的點點滴滴,辛子默待他不差,孫平對他也不錯,但他還是背叛了他們,背叛了辛氏。
他從第一次幫助蕭青青聯繫吳建東偷偷在辛氏進口材料中放置毒品時,他就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但每當蕭青青對他展露出一個玫瑰花一般嫵媚的笑容時,他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烽火戲諸侯,千金買一笑。
他敗在了女子的手上,但他仍舊不後悔。
他閉上了眼:“隨你們處置吧……”
孫平靜靜地看着他,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何與光有一天會背叛辛氏。眼前的這個男人,灰黑的臉上佈滿了揚塵,青色的胡茬好像很久沒有修理過了。自從他帶着辛氏大筆資金外逃,孫平就無法想象他過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
這個意氣風發、光鮮照人的何總,終有一天竟會被人壓制在樹林裡,等待法律的制裁。
“把他帶走……”孫平揮揮手,無法再看下去了。
何與光的臉上寫滿了視死如歸,孫平知道,他根本不後悔。
其實何與光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的,他也無法再和蕭青青飛機上相遇了。他企盼,她能好好活下去,在另一個國家裡過着安穩的日子。
警方押解着何與光,扣上了手銬,將他帶到了警車上。在他被押上車的那一剎,那張帶血的機票從衣服口袋裡飄了出來,好像一隻血蝴蝶,翩躚起舞……
杜安然坐在辛子默的車上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也看到機票飛舞在半空中的一瞬間,何與光回了頭。
他的眼裡竟閃爍出點點淚花,他看着機票像枝頭落下的枯葉一樣,無力地飄到地上。
辛子默也看到了何與光被押上車的全部場景,但他的眼裡沒有同情,也沒有感性。他眸光寒涼,背叛他的人,不會有任何好下場。
“辛總,蕭青青沒有和何與光在一起,要繼續追嗎?”孫平走到辛子默的車窗旁。
“追!”他薄脣一動,便只說出一個狠戾的字眼。
任何傷害杜安然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是!”孫平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車子後座上的白茹雲卻叫住了孫平。
孫平停下了腳步,看了白茹雲一眼。
“不要追了,隨她去。”白茹雲嘆息一聲,臉上是無盡的悲哀和無奈。
“斬草除根,我不準!”辛子默又沉聲補充了一句,拒絕了白茹雲的要求。
“她畢竟是淵同的女兒,淵同已經自殺了,她也被逼得無路可走了,就放過她吧!”白茹雲的語氣有些像懇求。
杜安然本來是和辛子默保持着一樣的看法的,不管蕭青青以前和她怎麼情同姐妹,她畢竟傷害了她最親的人,她不想放過她了。
但聽到母親說蕭青青是叔叔的女兒,她的腦海裡又浮現了叔叔的臉龐。
她的叔叔對她很好,從小到大,叔叔都將她當作自己親生的女兒一樣看待。父親很忙的時候,都是叔叔陪着她。
她也曾經想過,如果叔叔有自己的女兒,也一定會對她很好吧!
可惜叔叔自殺前都不知道,他真的有一個女兒,甚至,他們還彼此見過面。但直到陰陽兩隔,他們都沒有相認過。
就算走到了現在這一步,蕭青青仍舊不願承認她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因爲這隻會加深她私生女的身份。
杜安然嘆了一口氣,叔叔要是知道蕭嵐珍爲他生了一個女兒,他一定會娶蕭嵐珍的。可惜,蕭嵐珍這一輩子,心裡都放不下父親。
錯誤的愛,不管如何勇敢地走,都是錯誤……
看着辛子默板起的臉和沒有一絲笑意的脣角,杜安然不敢開口,也許他是對的。要是留下蕭青青,無異於埋下了一顆隨時會爆發的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