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總監還在外面等你，你以後，會明白的。”孫平道，“我答應過你，一定不會背棄辛氏，我不會食言。”
杜安然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真誠，只是，她以後會明白？她只怕，她這麼不聰明，萬一要是一輩子都不明白怎麼辦……
太多太多的疑問，是不是需要時間慢慢等來答案。
“那我先走了，我想，有時候不聰明大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杜安然微笑。
“把這些資料都拿上，有什麼想補充的可以直接聯繫我。”孫平從書架上抱了一大疊資料來。
杜安然一看，都是跟這個項目有關的，她頓時很高興：“我會盡力的。”
這個項目承載了她父親的心願以及她的希冀，現在，這個項目、這塊地失而復得，她沒有理由不去盡力。
“那就好，我等着這個項目完工的那一天，當然我更希望，它完工的時候你和辛總也已經在一起了。”孫平道，“正如這個項目的名字，安園，安之若素，一世安穩。”
“所以……都要幸福。”杜安然微笑。
我們都要幸福，是彎彎曾經對她說的，她現在也對孫平說。她希望，這一生安之若素，我們都要幸福。
孫平笑了笑，杜安然抱着一疊資料就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於總監正在外面等她，她一出來，他就看到了她臉上洋溢的笑容。
“安然，有喜事？”於總監笑道。
“有朋友要結婚了，我去當伴娘。”
“哦，這是好事，當時候讓馮總給你多放幾天假。”
“又不是我結婚，哪敢跟馮總要假。”杜安然吐吐舌，“今天早上被他罵得不輕呢！”
“你別往心裡去，現在項目沒有出問題，而且我們有信心做得更好，到時候拿出成績來，馮總一定不會再計較。他這人你又不是不瞭解，罵你是對你信任，也是對你負責。”
“我都知道的，我不會往心裡去的，回頭我跟他道個歉，也就沒什麼了。”
“對，你要是跟他道個歉，他一定也會跟你道歉的。你在他手下幹活，是你的福氣，至少，會讓你迅速成長。”
“是啊，來中業快半年了，我學到了很多。其實我也很感謝馮總能收留我，至少在那段我很低落的時間段。”杜安然說到後面聲音就低了下去。
於總監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沒有過多地去問。
一回到中業，杜安然就去跟馮京道歉了，只是，她剛進馮京的辦公室，就被很濃的煙味給嗆到了。
她前腳剛跨進去，後腳就縮了回來。
忍不住退後，她是實在受不了這麼大的香菸味。
在她的印象中，馮京是從來不吸菸的，哪怕就是出去陪客戶，他也不會吸菸，最多就是喝幾杯酒。
現在，他整個辦公室裡居然都是煙味，杜安然被嚇到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纔在煙霧中看到了馮京的身影。
他站在窗口，杜安然看不到正面，只看得到他的背影。這麼冷的天氣，他也沒有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白襯衫。
他的右手夾着一支菸，大概是真得不習慣，他每吸一口都會咳嗽一下。
杜安然好不容易纔辨清了他在煙霧中模樣，這馮總是受什麼刺激了，怎麼一副低落的樣子。
她也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每一個上司都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窘迫的狀態吧！
這樣一想，杜安然還是覺得自己不要進去了，萬一又被罵得灰頭土臉。
馮京這人要麼不罵人，罵起人來也是能把人罵哭的。
於是，她決定還是等馮京心情好點了再來。
“你進來。”但，還沒等她離開他的辦公室門口，卻聽到馮京啞着嗓子喊了她一聲。
杜安然左看右看，只有她一個人：“馮總，您……叫我？”
“還有別人嗎？”馮京轉過身。
杜安然這才走進辦公室，不過她還是被煙味給重重嗆了一下。她也咳嗽了好幾聲，馮京於是打開了窗戶，冷風呼呼灌了進來。
冷風吹進來，杜安然渾身一涼。她看向馮京，他也不冷嗎？
煙味漸漸散了很多，杜安然凝視馮京，他的眉宇間凝着幾分她從未見過的悵惘，他在想什麼？
“馮總，我已經和於總監去了一趟辛氏，辛氏那邊不再計較這件事了。”杜安然先向他解釋。
“辛氏的人給我打了電話。”馮京淡淡道。
“啊？哦……”杜安然沒想到辛氏的人動作還挺快。
“馮總……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杜安然鬥着膽子問了一句。
“我還能有什麼心事。”馮京若無其事一笑，站到了杜安然的跟前，“陪我說會話吧！”
“嗯，我很樂意。”
杜安然雖然猜不出馮京要對她說什麼，但看他沒有了早上那種怒髮衝冠，而是多了她以前都不會看到的悲慼。
她一度懷疑是自己看錯了，馮京這樣一個開朗樂觀的人，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願不願意跟我去另一個地方說？”馮京徵求她的意見。
杜安然眨了眨眼睛：“好。”
很快，馮京就拿了外套帶杜安然出去了，杜安然本來還以爲只是在公司裡換個地方，沒想到他帶她來到了A市的海邊。
A市海邊最大的地方也就是海濱廣場，杜安然一來到這兒就是思緒萬千。
這裡有太多太多的回憶，這個地方基本是專屬於一個人的——晉少南。
自從她的孩子沒有了之後，謝辰錦一直都沒有帶她去見過晉少南，她完全不知道晉少南現在在什麼地方。電話也打不通，後來她幾乎是放棄了。
她只希望少南好好的……
“你也知道這個地方……”杜安然道。
她還以爲馮京是外市人，對A市沒有太多的瞭解。
馮京淡淡一笑：“我沒有來過這兒，但我聽說，這兒是離海邊最近的地方。”
當馮京的車子越靠近海邊的時候，關着窗戶都能聽到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
“是，這兒離海邊最近，也離塵世很遠。”杜安然看着前方。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藍色，沒有任何遮擋物，一望無際。白色的浪花拍打堆滿岩石的海岸，層層驚濤，天塹無涯。
杜安然不再去回憶跟這個地方有關的一切，她只是看着海水，看着天空，那樣澄澈明淨。
馮京將車停在廣場外，步行走向海邊。
杜安然也跳下了車，一下車，就聞到了腥甜的海水味道。海鷗在天空翱翔，撲閃着翅膀，時不時發出一兩聲鳴叫。
她跟在馮京的身後，一步一步往海邊走去。
越靠近海邊，海浪的聲音就越大。一波一波的海水夾雜着水草涌向岸邊，過了一會兒，又慢慢退了下去。
海邊有幾塊巨石，好像這兒的地標一樣，矗立在岸邊，巋然不動。
馮京挑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杜安然跟在他的身後，有那麼一剎，她以爲是晉少南。
曾經，晉少南也坐在一塊岩石上，背對着她，獨自在風中吸菸。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只是比現在涼了許多。
杜安然坐到了馮京的身邊去：“每個城市總有那麼幾個地方，與整個都市格格不入。”
杜安然喜歡這樣的格格不入，至少她認爲，這是她的本心。
“你應該是喜歡這樣的風景的，只不過你整天將自己埋在工作中，跟我一樣，不是不想來，而是在迴避。”馮京平視前方。
“迴避……”杜安然喃喃自語，“是啊，這樣安謐的時光總是能讓人想起很多，我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所以，她將自己投入到工作的漩渦中，每一刻都在忙碌，那麼，就每一刻都不會胡思亂想。
一旦停了下來，她就會去想起過去的種種。比如在這兒，她會想到晉少南。
“我總以爲迴避是最好的方式，但每一次事實都告訴我，這是最蠢的方式。”馮京訕笑。
“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你跟我一樣，都處在這樣的死循環中。”
“因爲我在迴避，所以你剛來公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也是在迴避。可我不知道你在迴避什麼，是不是跟我一樣……”
馮京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眸光中是漠然，但掩蓋不住他心中的跌宕起伏。
“我時常聽別人說馮總眼睛毒，能看得懂別人的內心，現在一看，果然不假。”杜安然笑了，她還是沒有能瞞過任何人。
“你高估我了，我一個連自己的心都不看懂的人，如何去看懂別人？”
一朵浪花裹挾着海風拍打而來，“啪”的一聲，冷風撲面，杜安然的髮絲被吹亂，她轉過頭，看了馮京一眼。
馮京的側臉上是一種說不出的冷峻，杜安然平日不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這些表情。
她今天算不算是開了眼界，見到了好多種不同風格的馮京。
原來男人也會有善變的一面，杜安然想，她大概是對別人深入瞭解太少……
“馮總，你可以將我當朋友，或者跟我說說心事，也許，我們是同病相憐？”
杜安然很早就知道了，馮京有心事，而且是關乎感情的。但大概，他們不太可能是同病相憐，男人的世界跟女人的世界永遠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