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然皺了皺眉,上前拿起一盆:“伯母,這兩株秋菊明明是杜家的,這株藍寶石菊花盆底還有我的德文名字。”
“是嗎?”辛母一臉挑釁的模樣,“那又怎樣?”
杜安然又抱起另外一盆胭脂點雪,皺了皺眉:“它們都是我最愛的花,你怎麼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你的東西?”辛母嘲笑道,“連杜家別墅、世和都是辛家的了,你還有什麼東西?”
“伯母,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只想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杜安然平靜道,抱着花盆就往外走。
“好了,戲也做盡了,這裡也沒有別人,我沒有必要再對你客客氣氣的了。把花放下!”辛母言辭冷冽道。
杜安然沒有理會辛母,背對着她徑直往外走。
辛母就知道她不會順了她的意,幾步走上前去,將兩盆花全部打落在地上,只聽到“哐啷”一聲,花盆全都碎了,兩株花伴隨着泥土,隕落在地上。
“你越是想要的東西,我寧願毀了都不會給你!”辛母看着杜安然瞬間刷白的臉,冷笑一聲。
杜安然蹲下了身,撫摸着她曾經最愛的藍寶石菊和胭脂點雪,她擡起頭,眼眶紅紅的:“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看到你,還有白茹雲好過……”辛母森森一笑,臉上盡是可怕的寒意,“這才只是個開始,如果你有耐心,我們就走着瞧。”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們?”杜安然看着她,咬緊了牙。
“我給過你們很多次機會讓你們離開A市了,可是你們好像並不領情,甚至你還企圖勾搭我兒子,既然你們這麼想報仇,想一雪前恥,那我就陪着你們,玩到底!”辛母睜大了眼睛,狠狠道。
杜安然搖搖頭:“你這麼想,我無話可說。我一個弱女子,想一雪前恥,怕是也沒有機會了,世和,我叔叔,都再也回不來了。我們只想過個平凡安穩的日子,你們有你們的高高在上,我有我的市井生活,我們各走各路。還有……”
杜安然停了停:“還有……辛子默,我早已不愛他了,他跟我,早就是路人了。現在的他,我也高攀不起……”
“路人?”辛母覺得很好笑,“他會替一個路人的叔叔還掉鉅額欠款?他會派人暗中保護一個路人?他會爲了一個路人不吃不喝幾天幾夜、牽腸掛肚?這些事情,他以爲他能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
辛母說的這些,杜安然都不知道。原來,叔叔的欠款都是他還掉的,難怪再沒有人上門要債了。可她不會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叔叔也不會欠下這麼多的債,也不會……走上絕路……
“那你怎麼纔會相信?”杜安然擡頭看着這個不可思議的女人,她甚至懷疑,這個女人的心理是不是嚴重扭曲。
“我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瞭解。”辛母鬆了語氣,“這樣好了,韓遠你也認識,他正好沒有女朋友,他是子默的表弟,家世、才華不輸子默,你嫁給韓遠也不算吃虧。”
“你爲什麼要給我安排婚姻?”杜安然沒有想到辛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與韓遠幾乎沒有交集,更談不上感情,而且不管怎麼樣,還輪不到辛母來安排。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辛母警告道,“你除了嫁給韓遠能讓我徹底放心外,我怎麼都不會相信你!”
她不可能相信杜安然不再勾搭辛子默,也不會相信辛子默不再和杜安然往來,而韓遠是子默的表弟,是子默最信任的弟弟,只有杜安然嫁給了韓遠,成了子默的弟妹,她才相信辛子默不會去招惹杜安然。
杜安然一瞬間也明白了辛母的用意,她冷冷一笑:“你爲了你兒子,連韓遠也要出賣?”
“別以爲我看不出來,韓遠那小子曾經旁敲側擊向我打聽過你,我猜他對你也不是完全沒有意思,只不過礙於他哥哥的情面,沒有執着下去。現在如果有我的支持,他一定不會放手的。所以,這不叫出賣。”辛母淡淡道。
“你總是這樣自以爲是,韓遠不會願意的。現在是什麼年代了,你還想着這些手段,真是可笑。”杜安然搖頭,雖然和韓遠沒有過多交集,但她也算了解韓遠的性格。
“你不願意?行啊,我給足你面子了,也給你臺階下了,日後,你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辛母言辭激烈,一雙精明的眼睛在室內光照下閃露出兇光。
突然,店鋪的門被推開了,一陣冷風伴隨着辛子默清冷的聲音傳了進來:“怎麼回事?”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滿地狼藉,到處是泥土和碎瓷片,還有兩株耷拉在地上的秋菊。而杜安然則蹲在地上,眼圈紅紅的,雙手還沾着泥土。
辛母見是辛子默來了,不再說話,只趾高氣昂地抱着臂,不動聲色看着杜安然。
“起來!”辛子默半蹲下了身子,扶起杜安然,替她擦去手上的污泥,又替她拭去眼角的淚,半是責備半是心疼道,“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杜安然躲開他的手,迴避了他的目光。
辛母在一旁嗤之以鼻,默不作聲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和杜安然。
辛子默看到杜安然的態度,心裡嘆了一口氣,不管人前還是人後,她始終都不肯給他面子。
他只得將視線落在地面的花上,這兩盆秋菊他是認得的,正是杜安然陽臺上擺放的兩株花,一株藍寶石菊,一株胭脂點雪,都是難得的花種,而這兩株更是花中之王,顏色純淨,沒有雜色。
難怪她那天回杜家時,到了陽臺上,有點不對勁。
辛子默拼湊了始末,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默默彎下腰,將兩盆花小心翼翼地扶好,又用袋子裝起來。整個店鋪裡只有辛子默一個人細碎的動作聲,沒有人說話。
等到事情都做完了,辛子默才走到辛母的跟前,靜靜道:“媽,明天我會給杜家別墅重新換鎖。”
話一說完,辛子默也不顧辛母那難看的臉色,將裝了花的袋子遞給杜安然:“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謝謝。”杜安然接過,道了聲謝,轉身就準備離開池雪的店鋪。
“等等。”倒是辛母叫住了杜安然,她散漫地走到杜安然的跟前,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杜安然知道辛母是要攤牌了,因爲這樣下去,辛母的心裡一定有一塊疙瘩,她給她的承諾,她肯定是不會信的。
辛母先對辛子默道:“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怎麼還會來店鋪?”其實她心裡大概知道是爲什麼了,但她還是要辛子默親口對她說實話。
辛子默沒有打算對辛母再撒謊,上次在花園裡,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雖然後來的他對杜安然若即若離,但也的確是爲了保護她,時機還沒有成熟,他不想把她推到風口浪尖。
“我回來的確是爲了她,她一個人在酒店,我不會放心。”辛子默看着杜安然的側臉,她的憔悴讓他心疼。
“子默,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不會領你情的。”辛母嘲笑道。
“我不需要她領我的情。”辛子默冷靜而理性,只是目光在看向杜安然時,始終是飽含柔情和溫和。
原來,有這麼一天,他會這樣愛她。
杜安然不知道該不該再留在這兒,她越來越看不懂辛子默了,比任何時候都不懂。
辛母早就看明白了辛子默的心意,所以他發燒不肯看病的時候,她纔會委曲求全讓杜安然過來。後來辛子默和池雪上演的那一幕“好戲”,顯然是做給別人看的,他的心底,恐怕還是沒有給任何人留過位置。
“那今天我替你問問她,她究竟願不願意嫁給你。”辛母無情地看着他們,她算是明白了,她的兒子根本就是一廂情願。
其實辛子默不需要辛母來問,他早就知道,杜安然會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了。他害怕心痛的感覺,這一段時間,這種感覺頻頻出現,早已讓他痛心疾首,宛如刀絞。
“夠了。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勞母親操心了!”辛子默沒有等杜安然回答。
“你是怕聽到她的答案吧?”辛母無情地撕開辛子默的傷口,“我可以清清楚楚告訴你,你們不會有好結局的。”
辛子默心中一悸,語氣冰冷:“媽,時間不早了,您還是快回去休息!”
話音剛落,他就拉過正在發呆的杜安然,拉着她往外走。杜安然被他拽得手疼,想要甩開又掙不脫。
“我送你回去。”也不管杜安然答不答應,他將她塞進車裡,像塞一個布娃娃一樣。
“我不要你送,我可以打車回去!”杜安然想要開車門,但奈何車門立刻就被辛子默鎖上了。
“你什麼都要拒絕我……”辛子默的眼神忽然變得黯淡沮喪,眼裡沒有任何光彩,語氣裡竟有一絲絲淺淺的悲涼。
坐在副駕駛上的杜安然怔了怔,沒有再掙扎,搭在車窗上的手放了下來,靜靜地繫上了安全帶。
相對無言,辛子默看了看前方的路,默默啓動車子。
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杜安然的胃突然很痛。白天喝了太多的酒,剛剛又一直忍着,本想等回去吃了藥就會好的,沒想到撐不住了,半路上就疼痛不已。
杜安然一直捂着胃部,眉頭都皺了起來,沒有喊辛子默停車,她還想再撐一會兒。
辛子默還是發現了杜安然的異常,他一轉頭,正好看到臉色刷白的杜安然,她額頭上的髮絲已被汗水沾溼。
“胃又不舒服了?讓你白天喝那麼多酒……”辛子默趕忙在路邊把車停下。
其實白天裡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他的眼裡,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飲,他連過來勸的機會都沒有。
喝進去的酒開始往上涌,腹內一陣陣翻滾,杜安然難受得咬緊牙關。辛子默打開車門,杜安然立即跳下車去,一個人蹲在路邊大吐不止。
深秋的冷風吹在身上,格外刺骨,杜安然抱緊手臂瑟瑟發抖。等到吐完了,淚水情不自禁地順着眼角就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