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杜安然在合同上籤了字,謝辰錦才露出讚許的目光:“本來此行我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你是覺得我挺懦弱的吧。”杜安然道,“我也覺得自己很懦弱,所以,簽了這份合同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謝辰錦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輕鬆。”杜安然吁了一口氣,臉上竟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放鬆,“就像一個人在黑暗裡呆久了,突然看到了一絲光明。儘管她不知道,這光明的背後是不是更大的黑暗。”
謝辰錦凝視着她,他心裡卻在想,杜安然究竟是一個什麼性格的女子。
杜安然看到謝辰錦在看着她,也衝他微微一笑:“談了這麼久,我想起來我還沒吃晚飯呢。”
“你看我,光顧着和你說這些了,走,我請你去六層的西餐廳用餐。”謝辰錦收起合同,重新鎖進酒樓的保險箱。
“謝先生這麼有錢,我不好好宰一頓,都對不住你。”杜安然笑着跟謝辰錦從貴賓專用電梯去了六層。
那一晚杜安然喝了不少紅酒,酒量並不好的她,果然酒後很失態地哭了。除了在自己的房間裡,她已經不記得在人前這樣放縱地哭過了。
謝辰錦很縱容她,幾乎包下了整個西餐廳,讓她一個人胡言亂語說了很久。謝辰錦也很君子,沒有對杜安然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是在她哭累了之後抱着她坐上了自己的那輛賓利。
“謝辰錦,從我見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不是良善之輩。”杜安然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早就喝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你這算不算酒後吐真言,你剛剛怎麼不敢批評我。”謝辰錦笑得前俯後仰,又看了杜安然一眼,這小女人,真是傻得可以。
杜安然閉着眼,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你和那個混蛋一樣,表面上都一副深藏不露的樣子,其實是一肚子壞水。”
“那你還敢和我合作?”
“和你合作總比和那個混蛋合作強……”
“那……”謝辰錦頓了頓,問了一個想問的問題,“你還愛不愛他?”
但謝辰錦沒有得到回答,因爲杜安然已經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轉過頭,看到安安靜靜睡覺的杜安然,睫毛上還掛着晶瑩的淚珠,他不由地伸出了手,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不過杜安然睡着了是什麼都不用管了,他可是一點都不省心。因爲他並不知道杜安然的家在哪,而她現在又睡得這麼沉,他該把她送哪裡去……
想來想去把她一個人丟在外面他又不放心,他只得將車子開回自己的小別墅裡。到家的時候杜安然還沒有醒,他只好抱着她往屋子裡走。
冬天的冷風吹在身上錐心刺骨得寒冷,謝辰錦將她扶到小房間後趕緊給她蓋上了被子。又把暖氣開了下來,直到房間裡暖和了,他才躡手躡腳地帶上門離開了房間。
不過這一夜謝辰錦睡得也不踏實,半夜的時候聽到杜安然房間裡有聲音響,他也顧不上夜裡涼,跑過去一看,杜安然整個人捂着胃縮成了一團睡在了牀的角落裡,而被子早已全部掉在了地上。
“不能喝還喝。”謝辰錦責備道。
可杜安然迷迷糊糊酒還未全醒,只知道胃很疼,也似乎聽到了謝辰錦的聲音。
謝辰錦大半夜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了幾顆胃藥,照顧了杜安然大半個晚上,他才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着了。
倒是杜安然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了,更可怕的是自己完全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裡。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打開手機才發現有八個未接電話,其中有五個是辛子默打來的。
“完蛋了!”她的臉頓時刷白,已經遲到了。她等會兒該怎麼和他解釋,而且,她連他的電話都沒有接。
“反正都遲到了,急也沒有用。”謝辰錦早就起了,這會兒正靠着牆壁閒閒地看着她。
杜安然白了他一眼:“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你也不提醒我。”她記得昨晚上謝辰錦只顧給她倒酒,卻從沒有說過一句勸酒的話。
“我不也陪着你喝了?誰讓你自己酒量不好……”謝辰錦聳聳肩。
“我鞋呢?”杜安然匆匆忙忙梳洗了一下,就又去門口鞋架上找自己的鞋。
謝辰錦過來一看,好像是沒有,無奈道:“好像昨晚上抱你上車的時候一不小心弄丟了。”
“你抱我上車?”杜安然滿臉訝然,“你還做什麼了?”
“抱你下車,抱你回房。”謝辰錦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沒了?”
“沒了。”
杜安然又白了他一眼,但還是解決不了沒鞋穿的尷尬。她急得團團轉:“謝辰錦,你們家就沒有女人穿的鞋子嗎?”
“我又不帶女人回家,哪來女人的鞋子?”謝辰錦看着她手忙腳亂的樣子,愈發淡定。
“我纔不信你不帶女人回家,你昨晚上不是還帶我回家了?你罵我不是女人?”杜安然好氣又好笑,她還真不相信這麼一個有錢的花花公子會不帶女人回家過夜。
“你以爲我願意帶你回來?”謝辰錦一臉不屑,“要不是怕你遇上劫財劫色的,到時候查到我我要負刑事責任,我才懶得拖你回來。”
“那謝大公子,你幫我找雙鞋來好不好?”杜安然真快瘋了,磨磨蹭蹭眼看着快十一點了,期間手機又響了一次。
“我上哪去找鞋?”謝辰錦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要不你跟我去商場?”
辛子默的電話還在打過來,杜安然匆匆忙忙只好接起:“辛總。”
“在哪呢?”辛子默的語氣裡盡是深沉和冷峻。
“我……我睡過頭了……在家……”杜安然小心翼翼道。
“我去接你。”辛子默不容分說道。
“不用,不用,已經有出租車過來了。”杜安然連忙道。
“是嗎?”辛子默冷冷一笑,“四十分鐘後見。”
“喂,喂!”辛子默已經掛了電話,杜安然頹然地低下了頭。四十分鐘後,從她家到辛氏確實只需要四十分鐘,可關鍵是,她現在不在家。
“你看上去很怕他?”謝辰錦氣定神閒地走了過來。
“誰怕他……”杜安然小聲咕噥了一句,底氣卻十分不足。
“那你有沒有想過……”謝辰錦站到了她的跟前,“萬一你和我籤合同的事被他知道了……”
“你不是說你不做沒有把握的買賣嗎?”杜安然一顆心一直都沒有靜下來。
“但這場買賣的前提是,你得小心、謹慎,既然這個前提都是有漏洞的,那所謂的萬一則是存在的。”謝辰錦淡淡道。
杜安然看着這隻精明的狐狸,驀然一笑:“要不是你是謝氏銀行的負責人,我真以爲你是大學哲學教授了。”
“想好等會去公司怎麼和他交代了?”謝辰錦一笑,一副事不關己看好戲的樣子。
“還能怎麼交代,難不成如實說我和你簽訂了一份要出賣他的合同?”
“我相信你的聰明才智,足夠對付辛子默這隻老狐狸。”謝辰錦笑道。
“你是太高估我了還是太小看他了?”杜安然道,“你要知道,世和是拜在了我的手上。”
“今夕非同往日。”謝辰錦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又道,“走,去買鞋!”
“算你還有點良心。”杜安然撇撇嘴,穿着謝辰錦那比她腳大不少的拖鞋跟在謝辰錦身後往別墅外走去。
謝辰錦從車庫中開出他的那輛賓利時,杜安然連忙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並一直叮囑道:“開快點!”
謝辰錦無法,只得笑着搖搖頭,又看了一眼她腳上的拖鞋:“冷不冷?”
“怎麼不冷,你試試寒冬臘月穿拖鞋出門……”還好車裡開着空調,杜安然才慢慢覺得暖和了。
謝辰錦的車上有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能讓人鎮靜心情、舒緩情緒。大概知道再急也沒有用,杜安然定了定心後不免又問他道:“謝氏銀行這次情況嚴重嗎?”
“你昨天不問我,喝完酒反而清醒了?”謝辰錦笑道,“對即將與自己合作的人一無所知,你還真是有膽量籤合同。”
“你謝大公子再怎麼騙我,最多也就是利用我,輸了,大不了是從一無所有到流落街頭,贏了,卻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你說,這合同我爲什麼不籤?”杜安然亦笑道。
“縱使輸了我也不會讓你流落街頭的。”謝辰錦莞爾一笑,“你應該相信我是不是?”
“既然合作了那就應該彼此信任,所以我相信你。”
“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所謂的合作只不過是相互利用,沒有必要掏心掏肺,否則,萬一輸了,你會一敗塗地。”謝辰錦開着車,往一家商城駛去。
“就衝你跟我說這些,我也應該相信你。”杜安然知道,謝辰錦說的都是真諦,至少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之上,是百年不變的真理。
誰先認真,誰就輸了。
“你剛剛問我謝氏的情況。”謝辰錦聚精會神開着車,“我可以如實告訴你,現在項目出了問題,資金很難週轉。利用正常途徑已是無路可走,所以我纔出此下策。如果我單方面找人去獲取辛氏的資料,確實卑鄙無恥,不過找了你就不一樣,你不管怎麼樣對辛子默,永遠只是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