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誤會,我們什麼也沒發生。”我低聲下氣的道。
“她叫我們別誤會。”沈珊瑚擡頭對小翠笑道:“你誤會了麼?”
小翠搖頭道:“沒有。”
“可是你自己後來過來踹門叫他走的,那麼點時間,我們也就說說話。”我嘀咕道。
沈珊瑚笑道,“今天你要去拜見謝老爺子和夫人了,且有底氣些,要是你被謝老爺子的氣勢壓倒了,答應做妾,那可真是打我們沈家的臉,你也不用回來了。”
我點頭道,“放心吧,我不會答應什麼喪權辱國條約的。”
沈珊瑚笑笑,“謝閣主這番做法有些不合禮,應該由我先上門提親纔是。”
小翠想了想,“你真的不要迷魂香麼?”
“我是去拜訪,不是去搶劫啊!”
謝老爺子和夫人住在城外的清淨別宅,撫養長孫頤養天年,我坐沈家的車馬前去,半道上再與謝安懷會合。
安豐站在路邊對我笑眯眯的招手,我跳下馬車,撲上去,“老哥啊,我有個好消息給你!”
他咧開嘴笑道:“先別說這些,看你打扮的多好看,快進去,公子等着你呢。”
“好,等我得空了就告訴你。“我笑着上了車,謝安懷正坐在小桌旁看書,見我上來,笑道:”緊張麼?”
“有些。”我吸了口氣。
郊外這一片全都是城內貴族的別宅,因此路修的好,謝家別宅在這附近算是頭幾分的了,我和謝安懷進了門,一個老家人把我們引到內宅,說是老大人和夫人在觀荷亭等着我們。
這亭子完全用竹子搭建,搭着淺青色的紗幔,亭子四角有風車車起水簾垂下,這是貴族之家常見的水亭,不過在這接見我,貌似有點不太正式。
亭子兩邊守着兩個小丫鬟,見我們過去,急忙打起簾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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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煙羅,天青色,顏色極爽淨,白蟬紗做披肩,雙垂髻,發中插一顆大珠,石榴鏤金葉鑲海霞石的頭飾。
“二小姐個子高,腰也細,穿上去真像是仙子一樣呀。”王夫人喜滋滋的道,“二小姐,這頭髮給您梳好了,您自己照鏡子看看。”
我小心的站起來,這麼鄭重其事的盛裝還是第一次穿,看看鏡子,我楞了一下。
鏡中人看上去清秀俏皮,微微眨眼,可不是我嗎,就是身材差了點,不過王夫人手下的裁縫手巧,這身衣服穿在身上,只顯得我氣質清雅,到沒過多的凸顯身材。
“不錯。“沈珊瑚掏出一錠金子交到王夫人手上,“這衣服做得好,賞你的。”
王夫人道謝着下去了。
“晚宴申時末開始,酉時入席,教你的禮節都清楚了?”沈珊瑚問道,她也已經換了衣服,這身金霞綢做的衣服襯得她豔光四射。
“記住了。”我道。
小翠不能跟來,我們兩人上了馬車,朝宮裡進發,沈珊瑚擺弄着手上的紅玉鐲子,笑道:“你心情不大好似的,謝老爺子那裡吃虧了?怎麼謝安懷沒跟我說?”她直呼本名。
我搖搖頭,“不是吃虧。”
謝老爺子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個子高大幹瘦,精神矍鑠,而老夫人比他年輕一輪,保養的極好,坐在那裡,比謝夫人還像風雷菩薩,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
“出身低賤。”謝老爺子笑道,“不是大家閨秀。”
“是,的確。”我笑眯眯的道,“不過漢高祖起於卑賤,陳平韓信等人出身市井,則天大帝也不是出身於高門大戶之家,您曾經是一人之下的丞相,難道也會拘泥於這種以出身論貧賤的言論嗎?我聽說您對儒學十分精通呢。”
儒家不以出身論人,我這是在提醒他。
謝老爺子摸着鬍子笑笑,“倒好一張利嘴。”
“多謝。”我客客氣氣的道。
“我謝家嫡系不旺,問柳是我最器重的孫兒,當初讓他學武,只是想強身健體學些自保的本事,沒想到他受了江湖上的引誘,心思倒不往正事上用,江湖俠客,豈能盡用於仕途?實話說吧,沈二小姐,這門親事,我十分反對,沈家富於財而不富於權,對我謝家,沒什麼好處。”
“如果要娶權力最大的,那就只有公主了,您肯嗎?謝貴妃肯嗎?”我笑問道。
謝老爺子沉默半天,笑道:“你在問柳身邊多年,都知道什麼?”
謝安懷安靜的道:“祖父,您問的太多了。”
無論古今,嫁人便是嫁他的社會關係,謝老爺子的意思明明白白,我的背景對謝家的作用不大,萬一我是突厥王子的義妹的事情被翻出來,可能還會麻煩,他不喜歡這門親事,可是謝安懷的立場很堅決。
“祖父,今天帶她來,是爲了讓您看看您未來的孫兒媳婦,並不是來請您決定的。”謝安懷淡淡的道。
謝老夫人突然說話了,“問柳,你一年前說的,就是這位姑娘?”
“是。”謝安懷道。
謝老夫人點點頭,“若是平妻,不知道相公意下如何。”
謝老爺子沉吟道,“平妻的話,倒也可以,問柳,你倒是多寵愛誰些,不也一樣麼?”
我急了,“如果是平妻的話,我纔不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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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還是大明宮,爲了明帝壽辰,長安張燈結綵,一片熱鬧喜氣,東西兩市的飯館都贈送客人好酒好菜,舉杯時同呼“聖上萬歲。”聲可達天,諸國使節紛紛來賀,遠遠看去,雖然天還沒全黑,但是內宮的燭光已經照亮了半邊天。
高宗李治在麟德年間興建了麟德殿,它是大明宮中最大的宮殿,是舉行宴會的地方。
宮殿內點着手臂般粗的紅色巨燭,一片喜氣洋洋,已經有不少人來了,三五一羣在一起寒暄說話,沈珊瑚帶着我走進去,禮儀官唱了名,小宦官領着我們到了我們的桌旁,離御座倒是挺近。
坐下擡眼望去,宮殿裡大概可以容納幾百人,分成整齊的行列,方桌後是矮牀,一張矮牀大概可以坐兩到三個人,方桌上早就已經擺好了多種精美吃食,看的人眼花繚亂。
魚乾膾、金齏玉膾,生羊膾、飛鸞膾、紅虯脯、菊香清風飯、無心炙、、、、、、
冷盤是用奶油和生血做的紅羅丁,這是我頂討厭的一道菜!點心有貴妃紅和巨勝奴,其實是蜂蜜、羊油等和麪粉做的精緻烤餅。
五生盤,羊豬牛熊鹿五種肉絲生切和菜絲一起雜拌、、、、、、白龍絲、、、其實就是鱖魚絲,怎麼叫出這個名來了,古人果然沒有現代人有現實主義精神。
立刻的,就有人過來同沈珊瑚寒暄,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兩個的都往我身上看,我起身站在一旁,大感窘迫,自然是因爲那一段佳話了。
掃視一番,大廳裡還有很多異族使者,打扮各都不同、我看得好奇心大起,一個個的辨認過來、東夷、大食、高麗、新羅、波斯、、、、、突厥、、
我沒看錯吧?
沒看錯,他穿着突厥貴族服飾,大馬金刀的坐在矮牀上,正叉了一片羊肉送到嘴裡。
阿木漢!他是來送貢品的?以突厥阿史那族二王子的身份?
我精神一震,剛想走上前去,突然停住腳,沈家的二小姐認識突厥的二王子,這可不太好說話,再看過去,阿木漢也注意到了我,他看上去也稍稍吃驚,打量了我下,對我一笑,輕輕點了點頭,我心懷大慰,上一封信是在我陪謝安懷去太和城前送出去的,還隨信帶去好多東西給我那可愛的小侄子,這許久不見,這小棉花團肯定能走路了。
“沈家主。”一回頭,謝安懷和龍少爺站在沈珊瑚面前,三人寒暄一陣,謝安懷看着我笑道:“沈二小姐可好?”
龍少爺笑道:“沈二小姐真是美麗,可曾定親嗎?真是羨慕某人啊。”他看一眼謝安懷。
沈珊瑚笑道:“只等某人上門提親了。”
“這三天裡不適合,且等三天吧。”謝安懷凝神看着我,我對他笑笑,“好看嗎?”
“好看。”他點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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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請您不要反對我們的婚事。”謝安懷安然的道。
“從小你就極有主見,拜那人爲師後便更是如此,你孝!而不順。”謝老爺子嘆息道。
“四下沒有外人,丫鬟們也打發了,祖孫且說些體己話吧,紊流,你聽了你祖父的話,便知道他爲什麼反對這樁婚事了,如果不是這樣,也不失爲一樁好親事。”謝老夫人道。
“你可知謝家想要什麼?”謝老爺子看了我一眼。
謝安懷淡淡的道:“父親從未對我說起過,但是我大概清楚,祖父想讓我代替成王麼?”
“我先出去一下。”我對謝安懷道。
他抓住我的手,“不用,你是我未婚妻,留下來。”
“祖父,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您,我和成王殿下,到底那一位,纔是真正的皇子?我已經是第三次問您這個問題了,我想也是最後一次。”
謝安懷的手在微微的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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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親?沈家主也要定親了麼?”冷冰冰的聲音,一回頭,成王正走過來,每次一看他我就害怕,真不知道爲什麼。
沈珊瑚對他一施禮,笑道,“成王殿下,定親的不是我。”
“那是誰?”
“是我這小妹。”
成王看看我,“恭喜了,不知道沈家二小姐卻是和誰定親?”
謝安懷笑道:“我。”
“你?”成王詫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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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的答案,除了我、你父親,這個世界上,再無第三個人真正知道,甚至連娘娘也不知道。”謝老爺子道。
“我曾經派人查過當年爲我和成王接生的產婆,和我能想到的所有人,甚至已經賣掉的、死掉的母親的丫鬟還有、、、、、”
“得到的答案永遠模糊不清是吧?”謝老爺子笑了一聲。
“就因爲這個不知道,所以就算此事不成,皇上也不會對你痛下殺手,韓王無能,成王體弱,如果你真的是皇子、、、、、、、、不管是與不是,我們謝家已經有了三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