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自己似是有些坐不住,小憐回身看了一眼睡在牀榻內側的宇文達,又攏了攏身上屬於他的衣衫,起身往寢殿的門口走去。
最近幾個月風都有些大,還臨近開年,雖然這鄴城剛經歷了一場戰事,在戰事平緩下來之後還是顯得喜慶的。
躡手躡腳的走到殿門口,小憐小心翼翼的將殿門拉開了一側,又看了一眼還在沉睡中的宇文達,側身從門縫中擠了出去,又小心翼翼的拉上了殿門。
心滿意足的將殿門拉緊,小憐滿意的笑了笑,轉過身子想着要到院裡去坐一小會兒。才轉過身,揹着月光她看到有個人影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雖然不相信是什麼鬼神卻還是被嚇了一跳,硬是忍住了要脫口而出的尖叫聲,抓着身上衣衫的手指骨因爲用力過度都有些泛白。
往一旁站了一些,見到這個正看着自己的人是張毅,小憐有些哭笑不得的擡手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像做賊一樣鬼鬼祟祟道:“你站在這裡一聲不吭的是要嚇誰!”
在小憐的記憶裡,她和張毅是像兩個朋友一樣的人。儘管她離開長安的私宅已經一年多了,但見到他現在這幅樣子和之前並無二致,她倒覺得在私宅裡和他相處的日子恍若昨日。
在長安,除了宇文達和小荷,與她最親近的人就是張毅了。別的不說,就說成日裡陪她到集市上和去韋夐那邊學習的事,都是他陪着的。而她在高肅府上住着的時候就不太會使喚下人,一視同仁,看着張毅也覺得親近。
張毅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也沒有解釋自己站在這裡的原因,畢竟他覺得自己守在這裡的原因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會明白的。他往殿門看了一眼,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王爺呢?”
“啊。”
小憐有些俏皮的聳了聳肩,眼角有着濃濃的笑意:“他睡着了。”
“那你……”
“我醒了睡不着,去前院坐一小會兒。”
輕聲打斷張毅的詢問,小憐指了指從這裡望過去也能夠看到的石桌,眯眼一笑:“不遠的,我不離開隆基堂。”
知道張毅不會不允許她到前院去坐一小會兒,小憐收回指出去的手就走了過去。
夜間的風雖然不大,卻處處都透着涼氣。在殿門前站了一小會兒,現在走下來小憐就覺得腳趾似乎都被凍住了,就連剛剛還暖烘烘的手指也有些僵硬,她好像從一個春天走到了冬天裡。
坐在石椅上,略有些刺骨的含意從她的臀部瞬間蔓延至全身,小憐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待到臀部的冷意褪去,她又沒有了要坐下的打算。目光悠遠的望了隆基堂外一圈,她有些好奇斛律雅榕和李憐會不會在得到周國的大赦後會真的離開這樣的是非之地。從宇文達那邊瞭解到,韓長鸞、高阿那肱都在宇文邕那邊得到了賞識,如今仍舊奉職,倒是沒有會被抓捕的前兆。
她有些好奇高緯現在在什麼地方。
高緯作爲一個亡國之君,就算他在亡國前再如何的不理國事,宇文邕也不可能會真的善待他的,這個事實不管是誰想必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這幾日,她和宇文達留在隆基堂裡,也沒有聽說宇文邕對高緯採取了什麼措施,反而聽到宇文邕將高緯和胡韻一行人都送回了長安,這隊人馬中還包括了高緯的所有妃嬪——
卻惟獨沒有她。
小憐不難想到這應該是因爲宇文達的關係。
宇文邕現在看起來似乎還在禮待高緯,但回到長安之後就不曉得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故。長安不比鄴城,不是大齊的國都,在長安還有着許多的文武百官會給宇文邕出謀劃策的告訴他該如何處置高緯,又該如何處置那些女眷。
小憐並不害怕,畢竟有宇文達在,她知道宇文邕不會對自己下死令。可她還是擔心回到長安之後,要如何與李瑾面對。
她不討厭李憐,是因爲李憐的脾性的確非常的大家閨秀,明事理、不吵不鬧,在自己的事情上從來沒有爲難過高儼。可是李瑾不一樣,在長安的時候她就聽說過這位大小姐,對這位大小姐刁蠻的脾性也是有所耳聞的。
小憐神色凝重的嘆了口氣。
宇文邕竟然爲了李瑾一族的人將她暫時支開宇文達的身邊,就代表這個李瑾並不是一個能讓宇文達很好應付的人。在皇家子弟中,每一樁婚事都舉足輕重,宇文達在周國雖不露鋒芒,但宇文邕也的確是非常的信賴他,把他當成能夠爲周國社稷安穩出力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想起宇文達讓自己不要總是去想別人的事情而不顧及自己,小憐又嘆了口氣。
其實這件事情和自己根本就離不開關係,她跟着他回到長安之後這些都是要面對的事情。斛律孝卿將傳國璽交給了宇文邕,宇文邕可以用這個幌子來讓李瑾一家閉嘴,但李瑾一家卻並不會因此就接受她。她雖然覺得能不能讓李瑾與自己和平共處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可她還是不想因爲這件事情而讓宇文達難堪,也讓宇文邕這個對他來說亦兄亦父的人覺得難做。
“咳咳——”
胸腔忽然涌起一陣促意,小憐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已經重咳出聲,斷斷續續的讓她連好好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不一會兒眼淚已經溢出了眼眶。
有些難受!
隆基堂雖然廣,卻並不算太大。張毅守在殿門口,在靜謐的夜色忽然聞得咳嗽的聲音,而聽聲音又猜出了是誰,他也顧不上宇文達還在寢殿內休息,面色擔憂的就朝小憐所在的位子跑去。
咳意還在胸腔沒有平息,小憐一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聲音會擾醒已經睡下的宇文達,眼角卻見到一個身影奔了過來,知道來人是誰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伶俜姑娘。”
張毅眉頭緊鎖,小心翼翼的攙扶着還在緊咳不止的小憐坐回到石椅上。
雖然石椅仍舊有着透人的寒意,小憐卻也沒有心思再去計較,胸腔的咳意似乎還被這從臀部傳遍全身的寒意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