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儼到昭陽殿的時候,高緯已經在殿內了。
跨過殿門的門檻,高儼看着靜謐一片的大殿,似乎忽然才明白,近段時間一向沉迷於享樂的高湛居然變得沉穩起來。還未到內殿,高湛和高緯談樂的笑聲就已經通過風聲一同傳來。
高儼站在內殿外的毯子上,跪了下來:“兒臣參見父皇。”
“哦?仁威來了。”
殿內的高湛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似是被布簾擋住了聲音。即便如此,高儼還是聽出高湛聲音中的愉悅和愜意。
他幾不可見的擡了擡頭,又回道:“讓父皇久等了。”
“快進來。”
褚公公特地從內裡走了出來,似乎也是高湛的旨意。他扶起高儼,輕聲說了句“跟奴才來”,便領着高儼往裡走去。高儼跟在褚公公的身側,瞥了他一眼,勾脣輕輕一笑。
高儼坐在了高緯的身側,高湛看着他們也不再說話。
這時,褚公公的身後跟着一個小太監,他的手上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兩個瓷杯。高儼有些迷茫,他看着小太監有條不紊的將托盤端近,然後將那兩隻形色各異的瓷杯放到了桌子的中央,然後退了下去。
高儼忍不住擡頭疑惑的看了高湛一眼,高湛卻像沒有發現高儼打量自己的目光,嘴角仍舊含着那份似笑非笑的笑意。高儼知道高湛是不打算在現在告訴他們這兩隻瓷杯究竟是用來做什麼,他便自己打量起這兩隻瓷杯。
放在左側的瓷杯是一隻鑲金帶流花雕刻的杯子,除卻一眼就能看出的奢侈華美,那杯身還雕刻着相依相偎的鳳凰。但是雕刻鳳凰的力度很淺,若不仔細看或是說若鳳凰沒有另外上色,那這隻瓷杯就只能看出繁複的流花——
這隻瓷杯,高緯已經看得眼睛都亮了。
高儼睨了一眼雙眼透着驚豔神色的高緯,又擡頭看了一眼坐在他們對側的高湛。高湛的臉上還是那份似笑非笑的笑意,只是高儼還是能夠看到他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高緯,然後眼珠子慢悠悠的轉了過來,看向了他。
高儼有些驚慌的嚥了下唾沫,卻嗆到了自己。他拼命的忍住肺部似要從喉嚨奔涌出來的感覺,眼珠都開始充血。一陣難熬的隱忍淡了下去,他的臉色才漸漸地舒緩開來。
他還是有些心悸的又擡頭看了高湛一眼。
高湛幾不可見的挑眉一笑,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的另一隻瓷杯。高儼立馬會意,然後把目光投了過去。
這隻瓷杯放在鳳凰鑲金的瓷杯旁邊,簡直就如同是珍寶與民間舊器放在一起,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高儼只消一眼,心中卻像被一顆大石激起了千層漣漪!
這隻瓷杯顏色素淡,甚至還能看見表面與內裡都有顯而易見的裂縫。但是高儼知道這些裂縫僅僅只是障眼法,這隻瓷杯雖然色澤素雅,但是陶製它的人手工制藝都是上乘,而這類杯子在如今的官窯內似乎都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出如此有美感且裂痕不顯繁亂的杯子——
這隻冰裂杯,纔是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