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回到王府,一路上方寧都不在狀態。一直緊緊抓着鬆綠的手,不肯放開,回到綠蘅院後又讓鬆綠陪着,沒有洗漱就躺下歇息了。
夜裡,鬆綠一直守在方寧的牀前。看着她在夢裡驚惶不安,心裡頗爲擔心,一遍遍拭去方寧額角的汗珠,這一夜誰都不曾安寧。
辭舊迎新的日子,饒是子時已經過去,守歲的人依然活躍着。
若說站在屋外,可以感覺到整個禹城燈火通明。這是一個團聚的日子,家家戶戶都該熱熱鬧鬧纔是。
綠蘅院卻極其安靜,窗外忽閃忽閃的光亮是煙花燦爛,爆鳴聲隱約響在遠方。
窗扉響動,鬆綠警惕心大起,吹滅了屋裡的蠟燭,掩好牀前的帳子,她拿起臉盆躲到暗處。
一陣奇怪的“咕咕咕”聲響起,乍一聽沒有什麼韻律,細聽下來又覺得帶着些什麼暗示意味。心裡有些害怕,不敢輕舉妄動,這個時候才突然很想竹顏。要是她在的話,以她的武功,一般蟊賊不在話下。
又在暗處觀察了很久,也不見動靜,鬆綠大膽地摸黑爬到門口,正巧猜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摸下去,發現是好像是紙質的東西。拿起來後,鬆綠又摸回方寧牀前,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動靜。發現窗外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很久,這才又點燃了蠟燭。
剛剛鬆綠在門口撿到的東西是一封書信,鬆綠略識得一些字。看着信封上寫着:寧丫頭親啓。
不會辨認字跡,思前想後,鬆綠還是決定叫醒方寧。
惺忪的睡眼半睜,方寧還沒有從夢裡的恍惚中醒神,猶在夢裡一般:“竹顏,怎麼了?”突然想起竹顏不在身邊,方寧這才清醒了許多。
“鬆綠,怎麼了?”半坐起身,靠在牀沿,由着鬆綠慢慢將燭光挑亮。
鬆綠轉身回到牀前,將信遞到訪面前:“主子,這是剛剛放在門口的信。”
“信?”
鬆綠將今夜發生的事情老實地交代了一邊,從聽到那奇怪的聲音,再到發現新的過程,詳細地說給方寧聽。
方寧聽着鬆綠的描述,一陣喜悅從心底慢慢冒起:“是二哥!”滿心的歡喜,手忙腳亂地拆開信封,果然是方安。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心頭難以掩飾的喜悅,沖淡了夢裡的紛擾。
仔細讀完了信,方寧激動地將信貼在心口,紙張的存在感讓她心裡踏實,這一切都是真的。
“鬆綠,你知道嗎?是二哥,二哥終於肯見我了。”
鬆綠臉上沒有多少得知方安還活着的驚訝,只是試探地問道:“真的是二少爺嗎?”
方寧點了點頭:“錯不了,這是二哥的字跡不說,立馬的那些用詞也只有二哥纔會用。而且二哥還說了,他明晚要來看我。”
鬆綠笑着說:“真是太好了,二少爺真的還活着。”
方寧心奮不已,瞌睡早已經被喜悅沖淡,她便拉着鬆綠一起聊天。
一夜終於過去,正月初一的日子,王府裡熱熱鬧鬧,大家都在嚷着拜年。只有方寧蜷縮在綠蘅院,整個綠蘅院都低調着,毫不沾染新年的熱鬧。
雲喜在胡媽媽的屋子裡,忍受着師父阿金的教訓。她現在已經暴露了身份,自從宮裡回來後,方寧什麼也不要他們做了。早上胡媽媽試着端了洗臉水去鬆綠跟前,碰了一鼻子的灰。顯而易見的排斥,只因爲雲喜暴露了自己是皇上的人。
他們並不知道方寧早在錦州就覺得他們有問題了,而昨日雲喜在宮裡的表現只是一個導火索,讓方寧不放心用他們了而已。
一個上午安靜地過去了,到了下午的時候,方寧讓鬆綠將胡媽媽雲喜雲婆子三人叫進屋子。
雲喜有些忐忑,大年初一的日子,也不知道方寧會怎麼處置他們。
方寧端坐在堂上,三人齊齊跪下,磕了一個新年頭。
“你們快起來吧!你們的禮,我可受不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跪着的三人,方寧不想在把她們放到身邊。
“奴婢不敢!”三人齊聲,恭恭敬敬地低着頭。
“雲喜,胡媽媽,這不是你們的真實身份吧!也難爲你們還可以混入賢王府。”
雲喜猛然擡頭看着方寧,小臉上有些不自在,咬着脣支支吾吾想說話,卻被胡媽媽拉住。
胡媽媽一改往日年老體衰的模樣,雖然頂着一張佈滿皺紋的臉,但是說話卻不再帶着年紀的滄桑:“回姑娘,我們只是主子派來保護姑娘的,並無其他意思。”
“保護我?倒是費心了。我這裡不需要你們了,你們走吧!”直接了當地處理,方寧倒也不想跟她們多周旋,只希望她們能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姑娘,沒有主子的命令,我們不敢離開。”
方寧冷眼一掃過去,不由得笑出聲來:“看來我是沒辦法讓你們離開了是吧?”
胡媽媽心頭一凜,總覺得方寧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他們。
果不其然,方寧話鋒一轉:“不過,你們要留下也行。自斷其舌,自挖雙目,這樣我就會放心讓你們留下了。”
雲喜驚訝地看着方寧,眼睛裡毫不掩飾的質疑。胡媽媽也滿頭大汗,知道今天是不怎麼容易留下了。
咬牙帶着雲喜跟雲婆子撤了,還好早前就留了一手,要是方寧發現她們的真實身份的話就改爲暗中保護,反正阿金也是幹暗衛起家的。
爲了不讓方寧起疑,連同在綠蘅院的行李一起,全部收拾的乾乾淨淨,一副要回皇上身邊的樣子。
終於打發了趙珩的人,方寧癱軟在椅子上,仰望着屋頂發呆。
夜來的極慢,方寧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起身在院子裡走了幾個來回,天還是沒有黑下來。
鬆綠見自家主子的樣子,忍不住去安慰:“主子,歇一會兒吧!時間還早。”
看了一眼鬆綠,帶着焦慮,愁眉依然不展。
左等右等,等到差不多戌時,才覺得屋外有了動靜。
聽見一陣腳步聲後,好像有人打了起來,鬆綠打算出去看看,卻不想被方寧拉住了:“等等!如果是二哥,他武功不會這麼差。”
話音剛落,方寧就看到一團黑影從房樑上飄落下來。還沒看得清來人,屋子裡的燭光就被吹滅了。
方寧緊攥着鬆綠的手,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緊張至極。
“寧兒!”熟悉的聲音響起,方寧才一下子鬆懈了神經。
“二……二哥!”有些不敢相信。黑暗裡伸出手去尋找方安的所在。鬆綠見狀,自覺地出了屋子,假裝坐在院子裡看夜景。
方安因爲習武時特殊訓練過,視力在暗夜裡也格外敏銳。見到妹妹伸出來的手,趕緊走過去握住。
感覺到真實的存在,方寧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感覺,忽覺得臉上一片冰涼,嘴裡鹹鹹的味道已經蔓延開。激動地撲到方安的懷裡,此時顧不得禮節,刻意壓低的聲音掩蓋不住哭腔,情緒一度崩潰,只剩下無聲淚流。
“寧兒!怎麼成了愛哭鬼了?嗯!”淳厚的聲音帶着滄桑,但多少含着些寵溺,不像在錦州時那種刻意的陌生。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威風凜凜的少年將軍,不知道經歷了故事,才成了今天這般模樣。
哭夠了以後,方寧才從方安的懷裡鑽出來,看不清方安的臉,只借着手感撫上他的臉頰。粗糲的感覺從掌心傳來,原本俊俏的臉上不知道沾染上了些什麼。
“二哥,你的臉。”
輕聲一笑:“不礙事。”
忍不住又哭了起來,不知道到底是在悲傷什麼,只是心底無盡的難過渲染,悲傷一不小心引出梨雨長流。
“傻丫頭,別哭了,還在怪我錦州的時候不理你嗎?那二哥白給你打好不好?來,捶我兩拳解解氣。”方安沒個正經,爲了轉移小丫頭的注意,他只好承認自己在錦州的事。
至於臉上的傷,以後告訴妹妹也不遲,今天好不容易重逢,就不要提那些傷心的事情了。
可是沒想到他一提到錦州的事情,方寧反而抽泣的更厲害了。
“怎麼了?還生二哥氣嗎?這不是來給你賠罪來了?”
擦乾眼淚,狠狠地在方安的胸前捶了兩拳,直打的方安沉聲悶哼。
“壞二哥,壞二哥,爲什麼你現在纔出現?你知不知道方家沒了我有多難過,知道不知道你和爹爹在邊關遇難我有多難過?”說着,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擦在方安的衣服上,讓方安哭笑不得。
本來還在情緒中的方寧突然擡頭,想看着方安的眼睛問個問題,不想再黑暗里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無奈垂下眼:“二哥,你還活着,那爹爹是不是也……也活着?”小心翼翼地問出心裡話,又怕結果會讓自己失望。
“父親他……”儘管知道方寧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方安還是下意識別開了頭,“父親爲了救我……”
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方寧已經知道了結果。心還是狠狠疼了一下,明明是早已經知道的結果,可偏偏還奢望奇蹟。也許能夠活下來的方平,方安,就是祖上積德了……
知道方寧心裡不好受,方安咬了咬牙,還是忍住不說。父親的話猶在耳畔,大業未成,還是不要告訴方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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