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默是聽着山洞裡“滴答滴答”的水滴聲醒來的。他微微睜開眼睛後, 眼見洞口的方向站着一個人,那人揹着身子,又逆着洞口的日光, 隱隱約約的讓他看不清楚。
這時, 那人彷彿察覺到了他的視線, 立刻轉過身來, 對上他突然裝滿疑惑的眼睛, 臉上帶了釋懷的笑,忙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待來到他身邊跪坐後, 更是急切的關心道:“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段默被沈唸的一聲“哥”叫的一臉的懵:“你喚我什麼?”
沈唸的心猛地一怔, 這才意識到自己用了不正當的稱呼, 急忙糾正道:“師兄, 是師兄。”
他低了低頭,臉上猝然閃過一道晦暗不明的情緒, 擔心段默懷疑什麼,便又立刻轉移話題道:“你運作一□□內的靈力,看有沒有不適的感覺。”
段默聽出了沈念話裡的不自然,但也沒有過多的思忖,而是按照他的意思慢慢催動起身體中的氣力, 當他察覺到體內的毒已經完全被祛除的時候, 多少詫異片刻, 轉頭問旁邊的沈念:“三殿主他們呢?還有……你怎麼離開靈雲城來這裡了?”
沈念閃躲着段默直視向他的目光, 想了一會兒, 才底氣不足的迴應道:“是我向師尊請示,要下山歷練的, ”他又把頭低了下去,背在身後的手不停地絞着,“我下山後聽說福安村這裡有妖魔作祟,便過來看看,沒想到剛好撞見你們與妖怪廝殺,當時我躲了起來,看到你受傷暈了過去,再之後,來了許多咬人的屍體,混亂中,三殿主、洛師兄還有那妖怪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就把你帶來了這裡。”
段默被狐妖按摔在地後,就暈了過去,期間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沈念說的是真是假,他一時不好判斷,不過有一點他倒是聽出了沈念在撒謊。沈唸的師尊長然對於入門不足一年的弟子,是絕對不會讓其下山歷練的,一方面是爲了弟子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爲了他自己的臉面,畢竟修爲不足一年的弟子,連最低級的妖魔都抵擋不過。可是沈念又是怎樣離開靈雲城的?他若是瞞着衆人逃出來的,那又是如何穿過靈雲城的結界的?
他困惑片刻,發覺沈念仍是揹着手的樣子在思索着什麼,便想了想,有意說道:“我以前有個義弟,他背書的時候喜歡揹着手,沉思的時候也喜歡揹着手,而他撒謊的時候,更是喜歡揹着手。”
其實段默只是想說沈念撒謊了,可是沒想到,沈唸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強烈,直接滿臉惶恐的樣子往後一跌,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後,竟又渾身顫抖起來。
段默見他嚇得不成樣子,便只好語氣放平緩一些問道:“那我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沈念眨着眼睛,目光還有些錯亂,忙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重新端坐起來說道:“我出來的時候,以防萬一,從宋顏師叔那裡拿了些解毒的藥。”
他又想把手背到身後,還好及時反應過來,纔沒有讓段默看出他在撒謊。
段默聽到沈念那裡有解毒的藥後,記起他咬了洛小天,洛小天也中了毒,便急忙說道:“你既然有解藥,那我們趕快去找三殿主他們吧,小天中了毒,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沈念注意到段默提到洛小天時眼裡盡是寵溺和擔憂,竟忽的變了臉色,帶了一絲酸楚而又羨慕的意味,許久,纔開口說道:“你的毒剛剛去除,還得需要多休息,再說外面那樣不安全,三殿主他們肯定先藏起來了,”他頓了一下,“要不我先去福安村找找他們,有消息我就回來告訴你。”
段默皺了皺眉,他現在確實還有些虛弱,需要重新調理一下氣息,便只好答應下來,點了點頭。
此時,洛小天和顧言君還在四處找尋着段默的下落,可是他們找遍了整個福安村,也沒有尋到一絲蹤跡。
洛小天有些累了,便在一口枯井邊坐了下來。眼前有一些腐屍晃來晃去的,晃得洛小天心裡更加煩躁不安。
他向顧言君說道:“按理說,昨天晚上下了雨,路不好走,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撞到這些腐屍,沈念要武功沒武功,要仙法沒仙法,他帶着段默師兄能去哪啊?”
顧言君倚靠在井邊的一棵大樹上,垂着眼眸暗自想了一會兒。他知道沈念是融合靈根,世間的任何氣力都能被他吸收,靈雲城的結界奈何不了他,他這次離開靈雲城,應該就是偷偷跑出來的,而周圍這些由魔煞控制的腐屍更加不能把他怎麼樣,若真的遇見,估計這些腐屍還得躲他遠一點。
而且,這一路上,沈念應該一直跟着他們,不然的話,他不會這麼輕易就知道段默在哪裡。
不過,至於沈念爲什麼要帶走段默,他就猜不出來了,但是有一點,融合靈根的人除了六界至毒葬魂鳶,世間的其他劇毒都不足以傷到他,所以,若是沈念帶走段默不是出於惡意的話,那沈念就可以把段默身體中的毒素轉移到自己體內,由此段默所中的毒就可以解了。
洛小天見顧言君自顧自地思索着什麼,沒有理會他,便只能獨自一人生悶氣,覺得沈念平時一聲不吭的,帶走段默仍是一聲不吭的,這種一聲不吭的人就是讓人難以捉摸。
正午的太陽被幾片浮雲稍稍遮了遮,可由於心裡急躁,洛小天還是覺得熱得難受。
眼前橫着走過一隻腐屍,等它走了兩步撞到一棵大樹上後,又轉個身往回走,等走了兩步又撞到一棵大樹上後,便又轉了個身接着走,來來回回的,晃得洛小天別提有多心煩。
忍無可忍下,他只能站起來,背過身去,面對着那口枯井,氣呼呼地拿腳使勁踢了起來。
可沒想到踢了兩下後,井口突然猛地伸出一隻手來,抓緊他的衣襟,就把他用力扯了下去。
這時的顧言君見狀,瞬間心間一怔,急忙隨着洛小天跳到了井裡。
井底很寬敞,又鋪了厚厚的乾草,洛小天摔下去,倒沒感覺多疼,就是整個人有些懵。
他緩了緩,趴在地上一擡眼,視線裡驀得撞進一雙腳,當即嚇得蹦了起來。
“啊啊啊啊!鬼啊!”
這時,顧言君也來到了井底,看着眼前那位正在憋笑的男子,瞬間一愣,脫口而出道:“許以卿。”
聽到這個名字,正在打哆嗦的洛小天旋即魂魄回體,立刻睜眼往旁邊一瞧,許以卿一隻手掐着腰,另一隻手裡依舊拿着個酒罈子,正笑的一臉猥瑣。
洛小天剛剛被嚇得不輕,再加上這兩天他一直都在爲許以卿提心吊膽着,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上前就沒好氣地錘了一下許以卿的肩膀,惱怒的樣子質問道:“你個老傢伙,這兩天跑哪去了?!”他看到了對方手裡的酒罈,想着喝酒壞事,便一把搶到了手裡,埋怨道,“你還喝,一會兒喝醉了,小心餵了屍羣。”
他作勢要把酒罈往地上扔,可剛一擡手,許以卿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接,洛小天突然又不扔了,瞅着那壇酒生出了滿臉疑惑:“你在哪弄的酒?”
許以卿看着他,嘴角上揚,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他沒有回話,而是轉身,走了兩步後,找準井壁上的一個凸出的石塊輕輕一按,洛小天眼見石塊的旁邊打開了一個半人高的石門。
他一時驚訝的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顧言君後,就聽許以卿對他們說道:“跟我進來吧。”
等進到那個石門後,洛小天明顯吃了一驚。只見這裡是一個寬闊的地窖,幾十個男男女女正有說有笑的各自做着手頭的工作,周圍有幾個小孩在追逐打鬧,而一旁的角落裡擺放着柴米油鹽之類的東西,許以卿的酒就是這裡的人給的。
一個準備生火做飯的中年男人注意到許以卿帶回兩個陌生人,忙大聲問道:“許恩人,這兩位是誰啊?!”
男人的話一出,其他人隨即看向這邊。
許以卿簡單衝他們擺了擺手,笑的十分隨和:“這就是我說的失散的兩個朋友。”
一瞬間,所有人都跑過來,把洛小天和顧言君團團圍住,臉上皆是熱情的笑:“既然是許恩人的朋友,那以後就是我們福安村的朋友!”
洛小天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一直笑着作爲迴應,可聽到“福安村”三個字,便忽然來了疑惑,忙問道:“你們都是福安村的鄉民?”
人羣裡站出一個年長的老人,看樣子是這個村子的村長,他說道:“在這裡的,都是我們福安村的倖存者,還有一些被外面那些東西咬傷的人,都在旁邊的那個地窖呢。”
顧言君一聽,立刻正色道:“他們可出現攻擊人的狀況了?”
老人微微皺了皺眉,點了點頭後,繼續說道:“他們的眼睛都變成了紅色,也開始咬人,被咬的人過不了多久,也會和他們變得一樣,所以我們本是想着打死他們的,可畢竟裡面有我們的親人和朋友,便先把他們關在了另一個地窖裡,還好有許恩人,還有另外一個小兄弟的幫忙,讓他們有了意識不再咬人了,只是眼睛還紅的可怕,擔心小孩子會嚇哭,就還是讓他們在另一個地窖裡。”
洛小天聽到還有另外一個小兄弟,便一下猜出是若千晨,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邊的許以卿,問道:“若千晨呢,若千晨現在在哪?”
許以卿挑了挑眉,不以爲意地說道:“他在另一個地窖呢,昨晚下了雨,這裡面多少灌進了一些雨水,不過另一個地窖地勢高一些,沒有灌入雨水,他就去那邊了,”他開始露出好奇的神色,“你說那傢伙是啥毛病啊,怎麼還怕水呢?”
這個問題,洛小天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