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微笑,搶過酒罈,倒上一碗,一仰脖子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碗下去,這才擡袖抹了抹嘴:“好酒!”
季雪窗睇他一眼:“你悠着點,這酒後勁足着呢!”
“切~”唐笑橫他一眼,把剩下半碗也一口喝光了,又嘩啦給自己倒了一碗:“捨不得就明說,婆婆媽媽的幹甚?”
“似你這般牛飲,哪懂酒中三味?”季雪窗端了酒碗在鼻下聞了聞,輕輕抿了一口,臉『露』鄙夷之『色』:“這一碗下去,少說五十兩,就拿只破雞來蒙老子?”
“哎,咱倆的交情若提銀子,豈不是太傷感情了?”唐笑似笑非笑地撇了撇脣,這第二碗梨花白,又是一飲而盡,直呼痛快。
季雪窗撩起眼皮瞄他一眼,忽地一腳踢過去:“少來!次次都是老子受傷,你咋不讓老子傷一回?老子認識你算倒八輩子血黴!”
“哈哈哈!”唐笑早已料到,連人帶椅忽地斜飛數尺,堪堪避過這要命的一擊:“得得得,老子今天豁出去了,給你弄壇四十年的金盤『露』,這總行了吧!”
“你又要進宮?”季雪窗蹙眉。
“嗯~”唐笑含笑點頭。
趙醫女傳了消息出來,象是有要緊事,得去瞧瞧,順便看看意意。
想到意意,他的笑容不自覺地加深,甚至帶了絲隱隱的甜蜜。
“呀,”季雪窗瞧了越發吃驚,拿着手裡的雞腿捅他一下:“你小子不會真的在宮裡藏了個相好吧?”
三天兩頭往宮裡跑,前段時間好容易消停了一段,又去?
唐笑臉微微一紅,眉宇間染了些赦『色』,伸手再倒了一碗酒,抿了一口,神『色』有些黯然:“胡說什麼呢?我辦正事!”
“提到正事,”季雪窗坐直了身體,若有所思地道:“紅葉山莊那邊倒是有了些動靜。”
“哦?”唐笑隨口問道:“什麼動靜?”
“今兒早上那個管家心急火燎地找我去看診,結果等了半個時辰,來了個女子,年不過雙十,美貌驚人,一身的傷明明就是鞭打所致,硬說是不小心摔的,你說奇怪不?”
“嗬~”唐笑聽他的語氣,不禁低低笑了起來:“難得還有女人入得了你老季的法眼!居然用了美貌驚人四字評語。”
“你別笑~”季雪窗被他調侃得老臉一紅,拍着桌子道:“老子癡長了這幾十歲,如此絕『色』真是頭一回見,若說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老夫也是信的。”
“得~”唐笑不以爲然:“就你那點見識,能不能看都有待商榷,還天下第一美人呢?”
他纔不信了,世間有女子能美得過意意?
“你不信?”季雪窗氣得鬍子『亂』翹:“咱倆晚上『摸』進去看看?”
“無聊!”唐笑哧之以鼻:“那女人什麼身份?”
“好象是紅葉莊的少夫人。”季雪窗眼中『露』出玩味之『色』:“紅葉莊的當家,是個年輕俊俏的貴公子,可下人卻不稱他莊主,也不稱少爺,偏稱少主,你說有意思不?”
“嗯,”唐笑心不在焉,看一眼天『色』,起身便走:“紅葉山莊就交給你多注意一下,我去去就來。”
“喂!”季雪窗還想再說,哪裡還有他的蹤影?
夜風陣陣,白日的酷暑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淨空如洗,一彎弦月靜靜地掛在夜空,淡淡的清輝灑下來,照着巍峨的宮殿,格外的肅穆寧靜。
流雲亭內,澹臺鳳鳴身着銀『色』錦袍,雙手負在身後,仰頭望天,不知在想些什麼。
空氣浮動,夜行人帶起的微弱風聲掠過,一條人影翻越宮牆,身輕如燕,落地無聲,倏然向石亭掩來。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共飲一杯?”澹臺鳳鳴忽地轉身,目光如電,灼灼地望着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的暗影。
“哼!”唐笑輕哼一聲,緩緩自藏身處踱了出來,在石亭前數丈處停身:“如果你以爲設局將我引到此處,就能將我一舉成擒,那就大錯特錯!”
澹臺鳳鳴藉着月『色』默默地打量着他。
唐笑今日穿着一身墨綠長衫,顯得一派斯文俊雅,宛如一介溫文的貴公子。
可是,那冰冷的毫無溫度的眼睛,卻透『露』出一種濃濃的遺世孤立的味道——如一隻飄渺的孤鴻,讓人不自禁的想要去探究,深藏在他眼中的那份?都市小說滄桑,那份漂泊。
這樣的男人,的確有讓女人心動的本領吧?
“怎麼,不敢動手?”唐笑傲然昂起頭,狠狠地瞪着他,眼裡閃着兩簇憤怒的火焰。
澹臺鳳鳴始終沉默。
唐笑可以從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中,看到犀利,深沉,觀察和一些別的,讓他心浮氣燥的東西。
是的,心浮氣燥。
只要一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是意意傾心相對,想要託付終身的對象;只要想到他們二人在冷宮相依相偎,甜甜蜜蜜的一幕幕……
他的心,就象是被撕裂一般的痛!
是他錯了,他應該早點向意意坦誠自己的感情;應該在意意極度渴望出宮時就將她帶出這座牢籠!
而不是守着那該死的自尊心,默默地看着她愛上這個衣冠禽獸!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從這個人親口下令將意意挫骨揚灰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配得到意意的愛!
“明知是個圈套,仍然敢來,這份膽『色』,朕佩服。”終於,澹臺鳳鳴開口,語氣平緩而柔和。
似乎,面對的不是個夜入皇宮,身份不明的刺客,而是一個久聞其名,彼此仰慕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