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鴿毛

唐笑望着她,但笑不語,默認了她的答案。

如果名劍山莊真是陳風做主的話,以他對皇帝的死忠,那就真的不太可能。

唐意悻悻地坐下:“我說呢,他爲何對一個杵作青眼相加?原來都是大有來頭之人。”

真是可惡,在她面前從來不曾『露』過半點口風!

其實,陳風的身份人盡皆知,只有她一個外來人矇在鼓裡,若非必要,誰會特意提醒她?

“少年俠士,名劍風流!”唐意越想越覺得鬱悶:“你說,他好好的江湖不去玩,跑來搬弄屍體,有什麼意思?”

唐笑聰明地不予置評,只心底升起隱隱的刺痛感。

這件事若放在其他的身上,他相信她必然會哂然一笑,拋之腦後。

只因爲那是他身邊親近信賴之人,她便氣恨難平,可見那個人在她心裡的份量,遠非自己可比。

“算了,我去睡覺,明天早起。”唐意發了會悶氣,也覺全無意思,訕訕地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晨曦微『露』,唐意已習慣『性』地睜開了眼睛。

洗漱完畢,見隔壁房門緊閉,於是踮起腳尖,悄悄下了樓。

時間還早,店裡大部份人都在沉睡,大堂裡空『蕩』『蕩』的,沒有半絲人跡。

唐意穿過大堂,走出了客棧。

昨夜不知何時,下了一場小雨。

路邊的楓葉經了雨,再被秋陽一照,紅得象血。

站在空曠的大街上,她愜意地伸展着雙臂,呼吸着帶着點甜香的空氣,不自覺地漾起了微笑。

“意意,”唐笑迎面走來,手裡拿着一個油紙包,看到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幹嘛不多睡一會?”

“習慣了。”唐意隨意地朝他點了點頭,越過他,信步朝前走去。

“去哪裡?”他就知道,她不可能是特意出來找他。

“肚子餓了。”

“我買了豆沙包。”他急忙揚了揚手裡的紙包。

“謝了,可我不太喜歡吃甜食。”唐意歉然地笑了笑,婉言拒絕。

“你也挑食?”唐笑訝然地睇了她一眼,幾步已趕上去,跟她並肩而行。

“偶爾,”唐意輕輕地聳了聳肩,斜睨着他,加了一句:“怎麼,我不能挑嗎?”

事實上,她不太挑食,否則,整日在外東跑西顛難過的可是自己,不過甜品真的是例外。

“我不是那個意思,”唐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只是一種感覺,你不象是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的人。”

而且,印象裡,好象女人都喜歡吃甜食,嗑零嘴。

她爲何總是例外?

“好香!”唐意突然站住,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我是典型的肉食動物,無肉不歡的。”

她是真的餓了。

街邊一家包子鋪的籠屜裡冒出嫋嫋的白霧,在靜寂的長街上瀰漫着,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

青石板的路面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泛着自然的光澤。

唐意靜靜地沐浴在晨光中,恬靜的面容上,『露』出少女的嬌憨。

唐笑瞧得怦然心動。

“唐笑~”她回過頭,亮晶晶的眸子裡漾着純然的喜悅與一絲調皮:“你敢不敢跟我比,看誰吃得多……”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紅脣一張一翕,完全沒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唐笑~”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笑『吟』『吟』地望着他:“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沒什麼~”他回過神,替她買了一籠蟹黃包:“我剛從那邊過來,他們正在整理行禮,估計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該動身了。”

唐意三兩下解決了手裡的包子:“那咱們也趕緊走吧,別讓他們溜了。”

吃慣宮中御廚做的精緻點心,這小縣城的包子,還真的不敢恭維。

“溜不了,通往縈州的官道只有一條。”唐笑老神在在。

“那可不一定,”唐意偏要跟他唱反調:“說不定他們不走官道,又說不定他們選擇走水路呢?還有可能他們中途改道,不去縈州了呢?”

變數如此之多,怎能掉以輕心?

唐笑一窒,隨即笑道:“得,我說不過你,算你有理,成了吧?”

“切,本來就是?都市小說我有理,什麼叫算我有理?”唐意衝他扮個鬼臉,急吼吼地進了客棧,衝上樓,收拾行禮。

原本只是相互鬥嘴時一句無心的玩笑,誰想到竟然會不幸言中?

兩人在街邊等了一刻鐘,柳家莊的車隊已然從客棧裡出來上路。

他們不遠不近地綴着,走了二十多裡之後,車隊停下來休息。

春蘭卻獨自離開大部隊,匆匆折進了一條小路,消失在山坡之上。

如昨天一樣,唐意留下來監視,唐笑尾隨前行。

二人一前一後走着,確定左右無人之後,春蘭施展輕功,越走越快,越走越偏僻,林子也越來越濃密。

最後,樹林裡竟然出現一幢獨幢的小木屋。

唐笑遠遠地跟着,忽見春蘭面『色』大變,搶身上前一掌拍開木屋門,只看了一眼即倉促折返,步覆急促,甚至都不及察看是否有人跟蹤。

看她的表情,滿滿的訝異與震驚!

目送着她離開,唐笑立刻掩上去,還未接近,已聞到血腥之氣,細一打量,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四周的樹椏上,掛了十幾只鐵製的籠子。

每隻籠子裡都躺着十來羽灰鴿,屍身僵硬,象是已死了多時。

風一吹,鴿『毛』如三月的柳絮,又似臘月飛雪,飄飄『蕩』『蕩』,漫天飛舞,鋪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