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舊帝立新君求月票

嘉正七年十月十二日晚,酉時。

駐紮在浦田堡的南淮駐軍中,西秦降將與南淮將士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黑暗中也不知誰先動了兵刃,這場由相互指責謾罵到互動拳腳的爭執終於演變成了一場暴力兵變。

西秦將士們平日裡飽受南淮將士的譏嘲和欺壓,國仇家恨,慢慢積累在胸中,憤怒如火山般噴發出來。

他們紛紛拿起武器與看到的每一個南淮將士戰鬥,待華天佑收到消息,從浦田縣城的中軍駐地趕來鎮壓時,局面已完全無法控制。

“殺了華天佑!爲死難的西秦將士報仇!”混『亂』中,從甸子裡衝殺出一支奇兵,喊着口號在火海里橫衝直撞。

他們根本不分南淮和西秦,見人就殺,見人就砍,殺將領,燒糧草,焚戰車,宰戰馬……

當那面寫着大大的“葉”家的帥旗高高飄揚在血海之中,華天佑才霍然清醒,揮着寶劍,嘶聲狂喊:“東晉人來了,大家同心協力,奮勇殺敵啊!”

可惜,這個時候,殺紅了眼的士兵們,早已不把他當成將軍,而是令他們國破家亡的魁首!

他們高喊着:“殺了華天佑,爲死難的西秦將士復仇!”加入了葉千羽的隊伍,追了三十里地,把南淮將士殺得片甲不留!

華天佑領着五十幾騎親信,於醜時倉惶逃入了淞山別院。

當天邊亮起魚肚白,浦田的城牆上到處飄揚着“葉”字帥旗。

華天佑的十萬兵馬已十去其九,餘下的萬餘殘兵,盡數就地降了葉千羽。

地上血流成河,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幕,滾滾的濃煙裡,到處都是橫七豎八倒臥的屍體,燒焦的戰車,飄浮在空氣裡的濃濃的血腥氣,中人慾嘔。

金鑾殿上,戶部尚書戚中舟爲首,領着文武百官,正式向澹臺鳳鳴發起了攻擊!

諫議大夫郝文通打頭陣,歷數了澹臺鳳鳴的十大罪狀。

五年前,他排除異己,誅殺晉王!是爲不義!

五年前他血洗瑤華宮,景瑤宮,殘殺數百宮人,暴戾成『性』!是爲不仁!

太后長期居於別院,他不聞不問,未盡人子之責,是爲不孝!

引外賊入境,居心叵測,對國不忠!

其他諸如:剛愎自用,不納羣臣之見,一意孤行;珍珠弊案,量刑過重,肆意誅殺大臣,名爲框正朝綱,實爲剪除異己;

『色』令智昏,爲博美人一笑,大肆興建土木,揮霍無度……等等,巧立名目,花樣繁多,甚至登基七年,未育一子一女也成了罪責!

末了,戚中舟振臂高呼,提議改朝換代,廢澹臺鳳鳴帝位,推舉康王澹臺文傑爲新帝!

澹臺鳳鳴一直未發一語,從容淡定地高坐龍椅,直到這時才微微一笑,望向被衆人簇擁的康王:“二哥,波羅郡化外之邦,在你的治下,這幾年百姓安居樂業,物阜民豐,實在可喜可賀。”

果然不出他所料,太后向他發難,只能把康王推到檯面。只是,二哥竟真的以爲,事成之後,他可以大權在握,執掌朝政,傻得令人扼腕嘆息。

澹臺文傑沒料到他不但不加斥責,反而對自己大加讚賞,不禁微微一愣。 ?都市小說

他『性』子拘謹,向來不擅言詞,也不是個有野心之人。這些年偏居波羅,娶了賢妻,波羅郡治理得井井有條,其實是仗着岳家原來波羅國的舊部支持。

尤其是這幾年,澹臺鳳鳴把東晉弄得國富民強,四海稱讚,更是沒了爭搶之心。

但是,經不住戚中舟的三寸不爛之舌的鼓動,身爲皇室正統,哪有不向往面北稱帝,榮登九五的尊榮?

所以,他還是抱着萬一的希望,昏昏噩噩地來了,到了京城,才發現事情不象他想象的那麼容易。

至少,皇帝在面對『騷』『亂』時的這份冷靜從容,淡定坦然,已讓他暗暗嘀咕:一切似乎都在皇上掌握之中,戚尚書說得板上釘釘之事,委實值得推敲。

也許,他應該再觀望一陣?

事成,他當個便宜皇帝,萬一事敗,他也好全身而退,還做他的波羅郡王,偏居一隅,逍遙一世!

他在猶豫之時,戚中舟已搶先說話:“康王愛民如子,治下有方,若是登上大寶,必爲明君,實乃萬民之福,朝廷之福!”

“戚尚書,”澹臺鳳鳴目光一冷,掃向他:“朕待你不薄,何以今日率羣臣反朕?”

戚中舟慷慨激昂:“戚家世受皇恩,一向以爲國盡忠,爲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爲榮!奈何皇上無德無能,草菅人命,任人唯親,斬除異己,中舟實在看不下去,只能率衆反擊!正所謂,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好一個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澹臺鳳鳴朗聲大笑:“你滿嘴仁義道德,實則薄情寡義,目無君王!爲滿足一己之私,妄圖顛覆東晉江山,陷朕於不義,陷百姓於水火!”

“澹臺鳳鳴,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有用!”戚中舟被他說臉得陣青陣紅,恨恨地道:“今日你交出玉璽便罷,若不識時務,就休怪臣子無情!”

“好,”澹臺鳳鳴冷聲道:“百官中若有誰認定郝文通替朕羅織的罪名成立,朕確實罪大惡極,沒有資格面北稱帝,該當禪位讓賢者,都站出來!”

他向來溫雅,這幾句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滿朝文武頓時無聲。

忽聽環佩叮噹,從殿外進來一位宮裝美『婦』,徐娘半老,風韻妍然,她緩緩越過羣臣,在金鑾殿下站定。

“參見太后……”戚中舟急忙拜服於地。

“皇兒,”太后朱脣輕啓,淡淡一句,綿裡藏針,詞鋒鋒銳:“你見了母后也不參拜,莫非真要做那不孝之子?”

“東晉祖訓,后妃不得干政。”澹臺鳳鳴神『色』平靜,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金鑾殿乃羣臣議論朝政之地,朕只是訝異,母后來此,所爲何事?”

“嘖嘖……”太后玉頸輕搖,珠玉『亂』響:“當着羣臣之面,你都不把哀家看在眼裡,可見確然是個杵逆不孝之兒!這些都算了!可是你萬萬不該執政不明,任人唯親,荒『淫』無度,濫殺無辜!哀家雖是你的生身之母,也實在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爲!哀家決定,要大義滅親,號召羣臣廢舊帝,立康王爲新君!”

“廢舊帝,立新君!”戚中舟立刻隨聲附和,金殿上要澹臺鳳鳴下臺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幾欲將屋宇掀翻。

恰在此時,趙田領着一隊御林軍執戟將大殿圍得水泄不通,匆匆奔了進來,在戚中舟耳邊低語幾句。

戚中舟滿面喜『色』,大聲疾呼:“各位同僚!葉千帆已伏誅,十萬御林軍現在已全數掌在我戚家手中!澹臺鳳鳴手中已無可用之兵卒!大家不必怕他,快站出來支持新君!”

他登高這麼一呼,百官中那些猶豫不決,膽小怕事者立刻紛涌到了太后身邊,叫囂着:“廢舊帝,立新君!”

“大家快上啊,殺了這狗皇帝!”戚中舟大聲鼓譟!

“誰敢動手!”澹臺鳳鳴鳳目一瞠,不怒而威,竟無人敢上前。

“趙田!”戚中舟見無人敢動,指名道姓,大聲叫囂:“立刻取這狗皇帝項上人頭!”

“得令!”趙田拔出腰間佩劍,信手一揮,戚中舟的人頭咔嚓落地,瀑布般的血雨漫天揚起!

“啊……”

這一下變起倉促,衆大臣呆若木雞。

“趙田,你想造反不成?”太后厲聲喝道。

趙田伸手,摘下臉上面具,赫然竟是殷揚!

他上前一步,向澹臺鳳鳴拱手稟道:“啓稟皇上,趙田叛國謀逆,早已伏誅!何建章以下犯上,誅殺葉統領,已被陳大人依法處決!十萬御林軍聽候皇上調遣!”

“啊呀……”衆臣面面相覷,一片慌『亂』。

“現在,還有誰要取四哥項上人頭?”澹臺文清神清氣爽,越衆而出。

“衆位大人休慌!”太后吸一口氣,聲音徐徐送出,壓住了大殿中一片嘈雜之音,清晰地傳到每一位在場之人的耳中:“澹臺鳳鳴乃強弩之末,哀家已秘密伏了一支奇兵於皇宮之中,十萬御林軍不足爲慮,很快便會被消滅!”

“她所謂的奇兵,正是西秦廢帝的殘部!”澹臺文清朗聲道:“此事早已在皇上預料之中!他已於北越借了二十萬兵馬,與十萬御林軍裡應外合,共同鋤『奸』!大家聽,外面的廝殺之聲,就是勝利的號角!”

“不可能!”太后面『色』鐵青,目眥欲裂:“慕容鐸早已與哀家達成協議,他不可能再去助你!”

“老虔婆!”澹臺文清冷笑,從袖中掏出一條錦帕輕輕一揚:“兵不厭詐,慕容鐸不過虛予委蛇,跟你演了一齣戲而已!看,這是你們的兵力佈署,慕容寫得一清二楚,四哥早已成竹在胸!你,輸了!”

“不,不可能!”太后驚叫,花容失『色』。

“衆位卿家,”澹臺鳳鳴神『色』平淡:“今日之事,諸位受人矇蔽,現在事實已明,希望衆愛卿明辨是非,分清敵人。現在改過,朕便即往不咎,若是執『迷』不悟,休怪朕以謀反罪名與戚尚書同等論處!”

嘩啦一陣『亂』響,太后身後羣臣十去其八,只餘十數中堅份子,知道降也是死,還在追隨着她,妄想着扳回一局!

太后抽出束腰,輕輕一抖,將它抖得筆直,竟是一條寒鐵鏈。

她雙足一點,如一隻巨大的鳥沖天而起,寒鐵鏈劈頭向澹臺鳳鳴的頸中打了下來:“逆子,哀家今日要爲天下蒼生,滅了你這不孝子!”

忽聽一陣輕響,金鑾殿中粉塵飛揚,上官雅風從天而降,寶劍往前一遞,將她的寒鐵鏈一格:“老妖婆!想動皇上,先過我這一關!”

澹臺文清抽出腰間寶劍,護着澹臺鳳鳴退到一旁。

哪知太后擊向皇帝這一招竟是虛招,她一擊不中,雙足沾地即退,藉着上官雅風這一擋之力,電光火石之間已自羣臣頭頂間掠了過去,掠到了大殿門口。

“快擋住她!”上官雅風喝道:“這老妖『婦』要逃!”

兩旁影衛應聲迅速圍攏過來,但見眼前一花,香風一陣,轉眼已不見了太后的人影。

“好厲害的輕功!”澹臺文清怔怔地低語。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幾乎不敢相信,那竟然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女子!

“追!”上官雅風撲了個空,又氣又急,提劍就追。

“雅風,”澹臺鳳鳴急忙叫道:“肅清反賊要緊,窮寇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