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一路上以喬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地坐着,看那飄動的窗簾,偶爾會嘆氣。
暮清忍不住奇怪,“娘娘,你不舒服嗎?”
“還好,”以喬低低地說,“沒什麼事。”
“真的還好麼,讓南宮大人停下來歇息一會吧?”暮清一聽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就覺不妥,擔憂地坐過來。
以喬輕輕搖頭,“別擔心,我自己會好的。”要如何說呢,她只是捨不得在宮外的那段日子。
不想暮清擔心,以喬轉移了注意力,“你看外面那白晃晃的太陽,已經入秋了,還這麼熱。”
“是挺熱的,娘娘本來身體不好,這些天又如此勞累,還是歇息一下吧。”暮清勸道。
以喬心裡一動,掀開門簾,看見太陽下整齊行進的士兵,微微嘆了口氣,“還是他們最勞累吧,爲了保護我,還有幾個受了傷的。”
“南宮大人,已近正午了,下令休息吧。”以喬揚聲道。
“是。”南宮容若策馬而去。
隊伍在一家酒樓前停住,以喬一邊走一邊問暮清,“你說,我平日都吃山珍海味,那些士兵吃什麼呢?”她想到了電視裡看到的鏡頭:該不會都只吃硬邦邦的饅頭吧?
暮清一時有些不好回答,只道,“他們的伙食總歸差一些的。”
“好,”以喬突然大起聲來,好像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南宮大人,傳令下去,今日這一頓,我請了,我吃什麼,大家就吃什麼。”
“娘娘?”暮清驚異地看着她。
“這個地方也被你們清得太冷清了吧?”以喬沒有解釋,只是環顧了一下酒樓,忍不住嘟囔。儘管之前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以喬還是不習慣。
“屬下職責所在。”南宮容若淡淡答了句。
“老闆虧大囉。”以喬煞有介事地感嘆,不等他人有何表示,就豪氣地一揮手,“也好,讓大家都進來坐吧。不要跟我說什麼掃興的話啊。”
老闆帶着一堆人在小心地陪笑臉。
“揀你們有名的菜上吧,不會吃白食的。”以喬笑。
“娘娘,這可使不得!”老闆一邊心痛一邊拒絕,給他十個腦袋也不敢找皇后要錢啊!
“我說給錢你就收,不收或者不據實收就治你的罪!”以喬有些生氣了,她格外地討厭這種不被正常、平等看待的感覺,真的象被孤立了一樣。
“娘娘啊,我們的錢不夠呀。”暮清小聲提醒。這個怪脾氣的皇后不肯住官府,不肯白吃白住,又不把錢當一回事,這個接濟一些,那個施捨一些,錢袋都快空了,還要請那麼大隊人馬吃喝,怎麼夠啊?
“好說。”以喬不以爲意地一笑,“我出去想辦法。”
南宮容若立刻大步流星跨過來。
“南宮大人不必和我一起去了。”以喬趕緊說。
“抱歉,屬下必須確保娘娘的安危。”南宮容若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真的不用,大人也累了,還是好好休息吧。”以喬好脾氣地勸道。
“屬下不累。”南宮容若板着一張平面臉淡淡說。
“喂,咱倆誰是頭啊?”以喬忍不住了,說自己是皇后吧,怎麼這個人總是不聽她的,她很憋屈地指了指桌子,氣呼呼地說,“我不管,你就給我坐這裡喝茶,如果非要負責什麼事的話,就負責說服大家在這裡坐好吃飯。”
“娘娘……”南宮容若還想說什麼,卻被以喬截斷。
“聽我的,不要再說了。”以喬掉頭就走,走了幾步,想起門前大片看熱鬧的人羣,於是站住,四處看了看,邁進蕭條的後院,從後門走了出去。
真是的!又不是無行爲能力者或者限制行爲能力者,需要什麼監護人啊,還這樣跟着!以喬一邊抱怨一邊呼吸着自由的空氣,找了一會,看見一家當鋪,就興沖沖地走了進去。
老闆沒去看熱鬧,正坐着無聊而昏昏欲睡。
“老闆,麻煩給我當一下。”她拿出一隻金燦燦的髮簪。
老闆被一陣銀鈴似地聲音吵醒,忙胡亂抹了抹臉,滿臉堆笑迎上去,接過簪子,細看了一下,“紋銀十兩。”
以喬對銀子沒什麼概念,隱隱約約覺得十兩很多,於是點了頭。
“老闆可要看清了,這是南海不可多得的黃金鏤鳳簪。”一個聲音從背後沉沉響起。
以喬回過頭,正好看見南宮容若冷着臉走進來,把左手的劍換到右手。
“哎呀,你看我這老眼昏花的,還真的沒認出來,這髮簪,應該是兩百兩纔對。”老闆連忙改口,裝模作樣地又看了一番。。
一下子翻了二十倍,以喬有些驚訝,“你確定?”
“是是,我確定。”老闆已經在心裡祈禱這兩位趕快走了。
“天哪,難怪我覺得脖子沉得難受呢!”以喬摸摸自己的脖子,確定它還健在,於是放下心來,忽地對着老闆極其甜美地一笑,“老闆,我是不是看起來比較好欺負?”
“哪能啊?姑娘多心了,多心了。”老闆連忙打哈哈。
“啊呀南宮管家,我被人欺負了還要被人罵多心,實在是氣難平啊,你說,我該怎麼做?”以喬笑着去看南宮容若。
南宮容若沒有配合。
以喬心裡罵一句沒默契,臉上卻還在笑,笑得老闆心驚膽寒,“你記得吧?上次旺財、小黑他們陪我練身手,被我打得,那叫一個慘啊,那嘴歪的,那牙齒缺的,那鼻子塌的,那胳膊斷的,那血流的,慘啊慘啊,好像到現在還沒康復,可是小姐我又想練了,剛好你把我的劍帶來了,真真是太及時,你說,找誰練好呢?”以喬講得繪聲繪色。
南宮容若決定不與滿嘴謊話的人同流合污,於是沒作聲,笑意卻幾乎溢出來。
“老闆,我看你好像很閒,就陪我練練如何?我保證我不會虧待你的。”以喬對着他笑,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麼,正經萬分地說,“有可能會斷骨頭哦,不過我也學過醫,接個骨頭還是可以的,雖然上上次阿大的骨頭不聽話,一次沒接好,可是多試幾次,他現在不也活碰亂跳的,你看那腿,一高一低的,照樣健步如飛是不是?”
“姑娘,您就別消遣我了,一把老骨頭哪經得起折騰?”老闆背上冷汗直冒。
“好好好,姑娘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收起你的勢利眼,以後敢再這樣,不用我出馬,單派我家那瘸腿的阿大,就可以拆了這家店!”
老闆連連點頭。
以喬歇了口氣,一股腦把頭上的髮飾都拔了下來,“你都給我換成銀子吧。”
“別!”南宮容若連忙阻止,擡手將以喬抽出了大半的珠花插回去,插得很仔細的樣子,眼神溫柔。
以喬有些發怔,臉突然就燒起來。
南宮容若似乎也意識到什麼,別過臉,冷冷道:“老闆,可不要再看錯了。”
“是,不會再看錯了。”老闆點頭如搗蒜。
以喬也掩飾地一笑,“對哦,總得留點行頭見人。”
南宮容若拿着銀兩,悶聲走在前面。
以喬彆扭地跟在後面,覺得應該說些什麼來緩解這樣的氣氛,於是道,“喂,你幹嗎拿劍嚇人家啊?”
南宮容若不回答。
於是以喬繼續發揮,“搞不好這些破東西值不了那麼多,老闆見你的行頭以爲是搶劫的才把大把銀子奉送的。”
然而南宮容若突然站定,以喬一時不防,撞到他身上,“喂,幹嗎突然停下來?”她摸摸撞疼的鼻子抱怨。
沒有回答。話音剛落的人看到了對面的景象,臉色陡然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