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斂心,該去休息了。”馬甲大師再次說道。
斂心躲到了林凌雁身後,他搖着一葛亮閃閃的小光頭,說道:“師父,子時之前,我不想睡。不然,又會做那個古怪的夢了。”
“夢?什麼夢?”柴如歌倒是對這個小和尚起了好奇心。在這個年紀,很少會有小孩子,會對女孩這麼上心啊。
“就是那個鬼姐姐啊,和大姐姐一樣漂亮!”斂心笑着說道。
林凌雁聽到斂心將自己和他夢中的女鬼相比,不由背後一寒。當一看似天真的小和尚,一本正經地說出她與鬼相像的時候,林凌雁感到由衷的害怕。“斂心,不得無禮!”馬甲大師斥責道。
斂心低下頭,說道:“師父……”
“給我回房睡覺。”馬甲大師以少有的嚴肅說道。
斂心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林凌雁,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馬甲大師對於衆人微微行禮,說道:“阿彌陀佛。小徒年幼,還請各位原諒則個。”
“無妨,無妨。馬甲大師,天色已晚,還請大師早些休息。”陸離對馬甲大師說道。
馬甲大師笑着點頭,飄然而去。陸離,林凌雁,柴如歌,辰源也各自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之內相當簡單,陸離躺在牀上,單手舉起,手中握着釋刀。“哼,老頭子,真是奇怪的刀啊。”說着,他拔出了釋刀的刀鋒。沒有了曾經暴虐的真氣,有的只是他自己細水長流所凝聚的真氣。還有一些,大概是上次殘留下來的魯楚學的罡氣,還有紀寧突破時所留的罡氣。但是這些,到最後都會變成陸離所用的真氣。
釋刀就像一個來者不拒的饕餮,大嘴吃八方。
“明天,大概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了吧。”陸離盯着釋刀的黑刃,忽然,有幾道細小的血紋一閃而逝。陸離揉了揉眼睛,釋刀的刀刃還是那般漆黑如墨。“是我眼花了麼?”陸離揉了揉眼睛,看起來,那幾絲血紅,真的是自己的錯覺。
“累了,睡覺睡覺。”陸離翻了個身,蓋上厚厚地被子。
迷迷糊糊之中,陸離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忽然之間,他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不同於外界天氣的寒氣,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寒冷。陸離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被子上,印着一個黑色的影子。
陸離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有人!有人在自己房內,而且是自己牀頭!陸離伸出手,釋刀原本就在他手邊。可是,陸離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完全不能動彈。
陸離連忙內視經脈,也沒有發現有人制住他的穴道。這種感覺,與被人點穴不同。意識異常清醒,但是身體怎麼都動不了。這是,傳說中的鬼壓牀?
這種情形,陸離曾在年幼之時聽說過。可是,他現在卻真真切切地遇上了。那道黑影在牆壁之上伸展,顯然那個人,或者說,那個鬼,是在靠近自己。
陸離很想動,但是他卻不能動。這樣的感覺,很不好。陸離能夠感覺那個鬼影在接近自己,然後在他牀邊停下。那個鬼影,離自己的後背,不過一尺的距離。
陸離只覺得心中發毛,對於這種未知之物,他也隱隱有着恐懼。他努力伸着手,想要觸摸到釋刀。釋刀可是有着辟邪之用的,有了釋刀,這詭異的情形,應該會退去吧。
可是,就在他努力的時候,他的鼻端,聞道了一股類似腐朽的氣息。這種氣味陸離並不陌生。這是死屍的味道。陸離曾經聞過的味道,比這個味道濃郁千倍。
爲什麼在這裡會有屍臭?難道說,真的是一具屍體麼?
該死!讓我動起來啊!
“阿彌陀佛。”忽然,一聲佛號傳入陸離耳中。那聲音如洪鐘大呂,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陸離只覺得全身一震,整個人傳來一股暖流,霎時間,自己又能行動了。
他二話不說,拿起釋刀,轉身就是一刀。陸離轉過身來,發現那個鬼影靈活地閃到了一邊。陸離藉着窗口微微的夜光,看清了那人或者說那鬼的體形。很胖很臃腫,但是陸離有點眼熟。
片刻之後,陸離想了起來,這個身影,就是那鬼卜葛停雲!
“你爲何會在這裡!”陸離慢慢起身,做出一個蹲踞的姿勢。他的眼神之中,滿是戒備。這個詭異的存在,到底爲何又會在深夜,出現在自己房中。聯想到方纔那一動不能動的情形,陸離沒來由地一陣後怕。
“聖刀……我……救……”葛停雲含糊不清的語句,說着這樣的話。
陸離心中一動,剛纔,他是聽到了救人這樣的字眼吧?“阿彌陀佛,喪靈蠱屍!你又出現了!”忽然之間,房內燈光一閃,頓時明亮了起來。馬甲大師依舊提着他的燈籠,從窗口進入了陸離的房間。
葛停雲似乎很懼怕馬甲大師手中的那盞燈,而他自己那盞喪燈,也不知道被他放在了哪裡。“我……在……找……”葛停雲繼續含糊不清地說着,但是他步步後退,感覺很是懼怕馬甲大師。
“是……我……”葛停雲繼續說着,聽在陸離耳中,陸離竟然覺得葛停雲話語之中,有着幾分乞求。可馬甲大師沒有絲毫憐憫,“孽畜!取活人鑄蠱屍,如此喪盡天良,貧僧又怎能留你?”
馬甲大師把燈籠往地上一插,那提杆竟然刺穿了地板,穩穩地立住了。放開燈盞,馬甲大師雙手結印。雙手無名指交疊,分別由左右手中指扣住,其他三指自然交疊。
佛門九字真言,外獅子印!
這門手印功夫,陸離已經是第二次見到馬甲大師使用了。在陸離看來,這門功夫,若是沒有充沛的真氣作底氣,是無法使用的。這一點,倒是和他設想之中的刀中八法相同。
一般來說,越是消耗真氣的招式,威力越大。這一點,幾乎是整個江湖地共識。
馬甲大師一印而出,真氣隨之鼓盪。那股真氣或許不及罡氣,但是也相差不遠。陸離離得稍遠,也能感覺到那股真氣的渾厚。或許是因爲馬甲大師爲佛門弟子的緣故,陸離從這股真氣之中感覺到的,是中正和平之象。
另一邊的葛停雲,忽然尖叫了起來。這叫聲尖利,短促,彷彿是夜梟嚎叫。連陸離都感覺到耳膜生疼。葛停雲忽然投出窗外,破窗而出。陸離追上前幾步,來到窗口,卻發現葛停雲他漂浮在半空,逐漸遠去。
“馬甲大師,這是怎麼回事?”陸離不解地問道。他對於葛停雲的突然出現,很是不解。
馬甲大師收回那盞燈,然後說道:“貧僧不知。”
“不過,剛纔多謝大師的佛號,才解救了我。”陸離回憶着剛纔的鬼壓牀。馬甲大師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說道:“之前,似乎並不是貧僧。貧僧是在感覺到古怪地氣息,所以纔過來查看一番。”
“那?”陸離有些不解了。
“大概是斂心吧。”馬甲大師忽然嘆息了一聲。
“斂心?”這下陸離更震驚了。難道剛纔那聲救了自己的佛號,是斂心所宣?這怎麼可能?
“貧僧那徒弟,自然不會是那麼簡單的。”馬甲大師笑了笑,言語之中,似乎頗爲得意。
陸離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陸離。”馬甲大師忽然叫了一聲陸離的名字。陸離一愣。“你手中握着我寺的聖刀。”“啊?是啊……”陸離應道。
“所以,有些東西,或許我得讓你知道。”馬甲大師說道。陸離注意到馬甲大師並沒有以貧僧自稱,而是自稱爲我。
不過,那樣的口氣,分明是想要對陸離說些什麼。
“阿難陀在雲滇方言和巫語之中的意思,是鎮壓惡魔之意。”馬甲大師緩緩開口。
陸離一愣,雲滇方言他可以理解,巫語又是什麼?不過,他疑惑歸疑惑,但是他還是靜靜地聽下去。
“阿難陀寺,本身就是個鎮壓惡魔的不祥之地。佛陀的祥瑞之下,有大驚怖!”馬甲大師一臉嚴肅地說道。“釋刀,你們是這麼稱呼它的吧?”
陸離點了點頭。
“聖刀,或是戒刀。佛門之中,或者說阿難陀寺,就是這樣稱呼這把刀的。”馬甲大師一指陸離的釋刀。他又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色不早,或許我可以明天跟你細說。今天晚上,就與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陸離坐了下來,給馬甲大師倒了一杯已經冷掉了的茶。
馬甲大師坐了下來,然後說道:“這個故事,有關我的師父。”
“大師的師父?”
“是的,貧僧師父的法號,名爲短褂。”
“短……短褂大師麼……”陸離無言,原來阿難陀寺的僧衆,取法號都是這麼隨意的麼。
“是的。”馬甲大師沒有絲毫在意陸離的表情。他接着說道,“貧僧的師父,是巫族人。”
“巫族?”
“是的,雲滇以西,深山之中生活着的人。他們自稱巫族。”
“那豈不是與世隔絕?”
“是的,正因爲其與世隔絕,所以,才能藏得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