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院落中,有着暗紅色的泥土與血漬。
崔封與莊瑤,一人託着姜晏的顱骨,一人提着墓獸,回到了最初進入墓室時的那個庭院。
暗紅色的土地上,還殘餘着不少眸紋豹、巨熊等生靈的屍首。看到這些,崔封隨口問道:“你知道這些生靈都是從何而來的麼?”
姜晏解釋道:“自然是那些將我囚困在這裡的王朝走狗佈下的,當初爲的就是守住這殿宇的大門,以免外界有修士闖入,破壞了他們佈下的陣法。”
“如此一來,似乎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崔封心中暗道。
崔封繼續開口問道:“現在呢?是向右還是向左?”當初他們進入墓室之時,就發現庭院左右還分別設有通路,只是他們當時並沒有去探索。
崔封問出話後,姜晏沉默了幾息,似是在思考着什麼,而後他傳出一道神識波動道:“左邊通向的是書房、廚房,還有一個小廣場,以及一大片亭臺綠樹等景觀。右邊則是供僕人婢女休息的地方,也是豢養一些家畜之地。兩邊分別有着一個密室,你決定先去哪一邊吧。”
“去左邊吧,我們只是爲了密室中的寶穴而已。”崔封說道。
說完,兩人便順着徑路向左邊走去。穿過一面牆上的拱門後,幾座高大的屋宇錯落有致地排布在崔封視野之中。
不遠處,還依稀可見拱橋、亭臺等建築的輪廓。這時,姜晏說道:“繞過這座屋宇,再穿過一條廊道,便能看見一座圓頂的房子,密室就那裡面。”
崔封看了一眼封靈石中的姜晏,道:“我若是出事了,你也得陪葬。”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是不會坑害你的,沒人會與自己的性命過不去,更何況我與你們之間根本沒有深仇大恨,我始終是以善意對待你們的。”姜晏的神識波動中,傳達出了誠摯的情感。
按照着姜晏傳來的神識波動的指引,崔封與莊瑤穿過一條條徑道,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座圓頂房子之前。
走入房中,房內陳設與一般供客人休息的客房相差無幾。
“你們看那牀榻下方,是不是空出來的一片空間。”姜晏傳出神識波動道,“那密道,就在這牀榻之下,將地上鋪着的那層木板揭開,就能看到了。”
崔封將姜晏的顱骨交到莊瑤手中,他走到那牀榻旁,他一隻手抓住牀榻的邊緣,稍稍用力,便輕而易舉地將整張牀榻單手托起。
牀榻下方的木板,並沒有想象中的塵埃,與屋內暴露在外的地板一樣纖塵不染。
崔封蹲下身去,在地板上敲了敲,其中傳來了清脆的迴響聲,說明木板之下另有一片空間。
崔封望向莊瑤,莊瑤輕輕點了點頭,崔封收回目光,一隻手掌心中涌出九幽靈力,以防萬一,另一隻手則在地板上摸索起來。
“你小指右邊第三塊木板,你用力按一下那塊木板,就能開啓這個機關。”這時,姜晏傳出神識波動道。
崔封依言,果然發現有一塊木板質感與其他木板不同,他試着輕輕向下一按,一道清鳴的機括彈響聲倏地響起。
緊接着,像是有許多鐵鏈在岩石上拖動的聲音出現,在崔封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地面上數塊木板開始緩緩向外橫移,一個黝黑無光的洞口徐徐出現在崔封的視野之中。
在這洞口出現的剎那,崔封便感受到一股濃郁的靈氣風浪撲面而來,醇厚如陳年佳釀的靈氣薰得他險些栽倒在地。
莊瑤也察覺到了這股濃郁到不尋常的靈氣,嚥了口唾沫。
封靈石中的姜晏,傳出神識波動道:“我沒騙你們吧,這密道絕對與一處寶穴相通,不然這麼濃郁的靈氣從何而來?”
地洞中,勁風裹挾着濃郁的靈氣吹拂不止,這洞穴痛風,便能說明,洞穴盡頭定然不是死路,九成與某個空曠的地方相連。
崔封嗅了一口洞中吹來的勁風,其中也不含對身體有損害的東西,他又發出神識探測,發現洞中也沒有生命活動的跡象,但也不排除其中有着腸蟲、墓獸這種能隔絕神識探知的生靈。
姜晏發出一道神識波動來:“我已經將我所知道的秘密和盤托出了,可以放過我了吧?我對你們並沒有惡意,一開始也是你們搶先對我動手,我也未有反擊過。”
崔封接過封靈石,對着其中的姜晏笑道:“我打算帶着你一起下去,萬一我們在裡面遭遇到不測了,也有你這等身份顯赫尊貴的宗主級人物陪葬。”
姜晏神識一顫,怒道:“你這歹毒的小子,怎麼如此不講信用?!我究竟有何動機非要迫害你們兩個?起先是你們兩不由分說,闖入這裡,接着破開了我血肉的封印,又找到了我的臟腑,我一開始只是打算讓你們助我恢復真身,結果卻被你們毀了血肉與臟腑,現在只剩一個骷髏腦袋了,你還覺得我在設毒計坑害你們?!”
崔封看着姜晏顱骨中劇烈搖曳的光芒,嘆道:“世道艱難,由不得我不多長几個心眼。”
“可是我一旦離開這個墓室太遠,在沒有重組真身的情況下,我就會煙消雲散!連最後這點精魂力量,也將被銷蝕殆盡!!”姜晏咆哮。
崔封擺出不以爲然的神情,笑道:“關我何事?我得到應有的好處就行了,你這被歲月淘汰的殘渣,還是早點投胎去吧。”
一席話,讓姜晏顱骨中顫動的光芒陡然靜止,沉寂了數息後,他忽地傳出一道神識波動來:“哈哈哈……看樣子,是將我所有價值榨取完了,爲了不留後患,準備讓我灰飛煙滅對吧?”
“罷了,我也活了這麼多歲月了,栽在你這麼個小傢伙手中,倒也不冤。在煉氣期就擁有除了空靈力以外的靈力,想來也是天賦卓絕之輩,我這條命算在你頭上,希望你以後達到的高度,能讓你擁有將我斬殺這件事公之於衆的資格!”
姜晏說完,顱骨中的光芒便恢復到了平靜之態。
崔封定定地看着姜晏,拿着封靈石,與莊瑤一起向着地洞下探去。
洞穴之中的隧道呈平穩之勢,崔封兩人弓着身子走了沒幾步,洞穴的空間便逐漸寬敞了起來,他們腳下的路越來越寬闊,身子也漸漸能直了起來。
莊瑤拿出玉簪,將其當做光源。藉着燈光,兩人將前後數米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密道之中,整潔乾淨,但石壁上的古舊痕跡,給人一種年代久遠的感覺。兩人越往前走,便感覺到空氣中的靈氣越發濃郁。
兩人放緩腳步,他們心有靈犀地看了對方一眼,知道越是這種令修士血脈賁張的地方,潛藏危險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們雙雙探出神識,向着密道前方一寸一寸地探去。
隨着兩人前行,姜晏顱骨中平靜的光芒再度變得激烈了起來,這時,他忽地再度傳出了一道神識波動來:“求你了!把我放在這兒吧!再往前走,我就死定了!”
崔封戲謔道:“我還以爲你剛纔已經看破生死了。”
“正是因爲我看破了生死,我才明白我必須得‘生’。”姜晏神識波動不復先前的激動,“走到這裡了,你現在總能相信,我並未欺騙你們了吧?可以將我放回去了?”
崔封答道:“我也不是不守信用的小人,只是你的修爲太強了,即便只有一具骨架,我都很難置你於死定,如果沒有這個封靈石,說不定我們早就成爲兩具屍體了。萬一我將你放了,你重組了真身,又反過來報復我,怎麼辦?”
“我哪裡還能重組什麼真身?我的血肉被封靈石轟爛,臟腑也被你打得稀碎,我只想繼續修生養息,待到我擁有足夠離開這墓室的實力後,再出去找尋肉身。而這些,至少都是幾百年以後的事了!那時候我去哪裡找你們?”姜晏說道。
崔封心中有些動搖,他雖經歷過大惡,心中也將所謂的“仁義”、“信用”等視爲狗屁,但他也遇到過諸如陳泓珀、馬龍嵐、許柱這些擁有真性情的人,包括他身邊的莊瑤,這些人都讓他心中存有一絲良善。
此刻聽到姜晏如此說道,他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想着索性放他一馬。
“我們再往前走多少米,你就會受到生命威脅了?”崔封出聲問道。
聞言,姜晏眸子中的光芒一陣閃爍:“你們再走三十米左右,我就死定了。”
崔封看着姜晏,與此同時,他內心有一個聲音開始質問起他來:“你難道是怕了麼?擔心對方會對你不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放了他,你不必爲一個骷髏頭而憂慮。”
“那好,我就將你放了,希望你好自爲之。”說着,崔封五指一用力,封靈石應聲碎裂,崔封將九幽靈力揮散,姜晏的顱骨懸浮在虛空之中。
“接下來,你……會怎麼樣呢?”崔封凝視着眼前的骷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