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封如一尊泥塑,百感交集。周圍修士刻薄的笑聲,如一把把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臟。
遊蘭蕁朝着修士的包圍圈外走去,只是當她臨近之時,那些臉上掛着看熱鬧的笑意的修士,身上紛紛散發出了強烈的靈力波動,其意不言而喻。
“你們什麼意思?還想將我也困在這裡麼?”遊蘭聲音凜冽,望着擋在身前的幾名大崆龍洞修士,說道。
蘭紅衣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幾名大崆龍洞的修士出手阻攔遊蘭蕁,他不爲所動,只是旁觀。
其中一名蓄着大鬍子的修士,擡起手掌,掌心之上一條迷你蛟龍盤旋着:“你當初與他狼狽爲奸時,怎麼想不到現在這個結果,你與他走得這麼近,那便是與我大崆龍洞爲敵,與五大名門爲敵,與鳳霞谷爲敵,與整個勝京王朝爲敵,你說說看,我們會讓你堂而皇之地離去麼?”
一旁,一名胸前一馬平川的年輕女子笑道:“誰知道你與他是不是在上演什麼戲碼,將你們一併擒拿,以免遺漏下禍患。”
遊蘭蕁看着眼前的幾人,輕蔑地笑了笑:“你們不必擔心我與他還有什麼瓜葛,我現在的實力,並不遜色於他。”
此話一出,崔封感覺左胸深處驟然一緊,而周圍的修士,在沉寂了數息之後,爆發出嘹亮的鬨笑聲來。
“雖然我並不認爲他在外界能翻起什麼大浪,但小姑娘,你這句話,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好歹,人家也是被髮布了緝魔令的人物吶,哈哈哈……”那大鬍子修士顴骨高高鼓起,嘲笑着遊蘭蕁這井底之蛙一般的言論。
然而,崔封清楚,遊蘭蕁這話說得或許並沒有誇大其詞。
遊蘭蕁環顧四周,發現這些五大名門的親傳弟子,都以戲謔的目光看着她,這種感覺,讓她在一瞬之間,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個日子,同樣是被一羣人圍着,同樣是這種譏笑、嘲弄的目光,她彷彿聽到了有人在竊竊私語,對着她指指點點。
“就是她害死了她的爹孃,真是個喪門星吶……”
“她爹孃如果不是爲了就她,又怎麼可能會死,我以後得讓我的孩兒離她遠點。”
“真是活該,都這麼大了,還需要爹孃來操心,看她這樣,這一輩子不知道還會害死多少人。”
“據說前幾個月,根嫂她家的小兒子,也是爲了保護她而喪命的,這麼一看,這世上還真的會有人將旁人給剋死吶,我真擔心,以後咱們村子裡的人,都會一個個‘莫名其妙’地死掉……”
“噓,小聲點,別人才死了爹孃,這麼說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懷疑她就是故意想整死身邊的人,你看她長得那個樣子,小小年紀,身子就這麼媚騷了,跟那些窯子裡的妓女一模一樣!要我說,乾脆把她賣到窯子裡去算了!省的把咱們村子搞得人心惶惶的!”
“……”
遊蘭蕁垂下頭顱,腦海中涌現起一幕幕她許久不曾回憶的情景,她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她面前那大鬍子修士,嘴中還不是發出幾聲嗤笑,他看見遊蘭蕁低下了頭去,以爲是被自己說得羞愧難當。
大鬍子笑嘻嘻地修士伸出手,一邊準備拍拍遊蘭蕁的肩膀,一邊說道:“小姑娘,你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們當初誰都有不可一世的時候,等你眼界提高了,你自然就會知道……呃……呃……啊!!!”
大鬍子修士說着說着,聲音戛然而止,緊接着喉嚨深處猛然間發出一道驚駭欲絕的慘嚎聲,他驚恐交加地看着自己伸出的右手,手腕處被切斷,鮮血狂噴,地面上,他的右手掌不時抽動一下,斷口處附着着一層泛着金屬光芒的銀輝。
“你……你……”
電光石火之間,連大鬍子修士一旁的那名年輕女修都沒能反應過來,大鬍子修士便又被刺中了一劍。裹着銀色戾芒的劍刃,從大鬍子修士的左胸一穿而過。
遊蘭蕁擡起頭,眸子之中沒有絲毫感情色彩,她喃喃說道:“這可不怪我……我可沒讓他們來保護我……”
那年輕女修花容失色,一拍儲物袋,拿起一對嵌着鋒刃的圓環,蛟靈力盤繞而上,朝着遊蘭蕁揮去。
遊蘭蕁看着年輕女修,自語道:“你也是來害我的麼……”說完,她手中長劍倏地消失不見,一頭雪白色的長髮在空中飄散開來,那年輕女修手持一對刃環,伴隨着蛟龍低吟之聲,兇狠地從遊蘭蕁的脖子之上揮過,然而,年輕女修只覺得自己擊中了一團空氣。
銀芒從天空垂落,年輕女修面色慘變,她震驚多於駭然,對方一個煉氣七層的修士,速度竟然快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
年輕女修擡起雙手,圓環之上蛟龍虛影昂首,與那匹練般垂落而下的銀色戾芒撞擊在了一起,霎時間,熾烈霞光乍現,梵天靈力與蛟靈力互相消磨,到底是梵天靈力這等傳說中的靈力更勝一籌,蛟靈力很快便被磨滅,年輕女修目光驚恐,銀色戾芒猛然間落下,直接將她一條手臂斬斷!
這時,周圍其餘修士回過神來,每個人臉上都火辣辣的痛,先前他們還在嘲笑遊蘭蕁不自量力,而眼下,擺在眼前的事實狠狠地抽了他們一個巴掌。
年輕女修拼命向後退,遊蘭蕁縱劍而上,衆修士根本看不清她的劍法,明明她手中只有一柄劍,卻是被她使得像是有數十柄劍環繞在她周身一般,端的是神妙無雙。
這時,蘭紅衣疾步上前,雙手向前一推,一條蛟龍破空而出,咆哮着衝向遊蘭蕁。遊蘭蕁別過頭,面無表情地自語道:“你……也想害我?”
遊蘭蕁罕見地彎起手臂,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劍式,梵天靈力從她手臂之中漫出,剎那之間,她將長劍向前一推,一道足有五六米高的銀白色劍芒拔地而起,一路朝着蛟龍斬去,地面被劍芒撕裂,泥土疾速向外翻飛。
這時,站在近處的明緣等空悠門修士,也都紛紛出手,充滿剛猛之力的禪靈力在虛空中噹噹作響,低沉的呢喃聲在虛空中響起。
遊蘭蕁眸子轉向明緣等人,她足尖輕點地面,梵天靈力化作無盡劍光從她周身激盪而出,一道道銀色戾芒如滾滾波濤,將明緣等人打出的禪靈力掌印斷爲星星點點飄落。
明緣眼中,遊蘭蕁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見,他正欲放出神識感知,脊背便一陣發涼,倉促之下,他只來得轉身打出一記妙空掌,“哐”的一聲巨響,銀色的劍光將妙空掌一分爲二,明緣身子偏向一邊,可依舊被銀色戾芒波及到了後背,一大片密密麻麻閃爍着銀色光華的傷口,頓時出現在他的脊背之上。
一旁幾名空悠門修士,紛紛施展出了最強的靈術,只可惜他們打出的靈術都被限制在了煉氣期極限之下,遊蘭蕁的梵天靈力,輕而易舉地便將這些靈術的結構摧毀殆盡,之後便是一面倒地屠戮。
丁萱一衆青水派修士,雲宗的親傳弟子們,以及幾名血湖莊的修士,在這時都行動了起來,崔封見狀,將江探瑤扼在手中,喝道:“江姑娘的性命,可掌握在你們的手中!”
崔封一席話,讓三方修士包括站在通道口處的空見、空聞在內,都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誰都想要動手,但誰都不願第一個動手,一旦違逆了崔封這個瘋子,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來,如果他真的將江探瑤殺了,彼時鳳霞谷追究起來,其餘宗門肯定會一致將責任推到那個第一動手的宗門身上。
可就在這個時候,崔封突然間感覺到頭顱之中一片眩暈,原本緊繃的神識也霎時間鬆散開來,他一直加持在太攀釘、捆蛟索兩件法器之上的神識,在這一刻驟然間散去。
崔封臉色劇變,心中狂吼一聲“糟糕”,只可惜爲時已晚!
馭使法器,需要神識與靈力兩種力量同時催動,神識建立起法器與法器主人的聯繫,靈力則能通過法器之中蘊含的規則、陣法變得更加強大。
眼下,崔封與太攀釘、捆蛟兩件法器的聯繫已斷,江探瑤感覺自己身子上的束縛一輕,腳腕、手腕之上刻骨銘心的痛苦消散,她爆發出一聲嬌喝,丹田之中火紅色的翎毛光羽轟然之間飛竄而出,太攀釘抖動從江探瑤肌膚之中脫離,捆蛟索則直接被“鳳煌靈力”震碎!
雲宗一名親傳弟子大笑起來:“你以爲我們先前在這裡一直無所事事麼?這‘禁神陣’可是專門爲你佈下的!”
崔封這才明白,自己是被陣法禁錮了。一息之後,崔封的神識恢復如常,在那雲宗修士的預料中,他佈下的這禁神陣應該可以讓崔封神識混亂至少五息。可崔封的神識異於常人,只一息,便恢復了過來。
只不過,就只因這僅僅一息之間的耽誤,場中的局勢在眨眼間發生了劇變!
江探瑤擺脫束縛後,不顧手腕與腳腕上的血洞,她凝起鳳煌靈力,火紅色翎毛般的光影化作一隻只兇禽的尖喙,在極近的距離朝着崔封疾刺而去。
崔封明白,此刻他唯有拼盡全力與周遭這些修士一戰了!
“是時候讓他們看看你的全部實力了。”閻鴟在顱宇中老神在在地說道。
崔封目光一凝,身後鬼影悄然現身、眉心苦海赫然開睜,最強戰鬥之姿,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