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想必就是那位人族修士了吧。”那牛頭人男子上前一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他鼻間的鼻環一陣抖動,對着崔封拱手作揖,“我叫牛魄。”
崔封連忙還禮:“牛哥多禮了,我就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修士而已,崔封。”
那名蛇人女子睜着菱形的眸子,饒有興趣地看着崔封,吐出分岔的細小舌頭,對着崔封欠身道:“崔小弟果然一表人才,小女子名叫佘韻兒,日後請多指教。”
崔封伸手與對方輕握了一下,眼前這兩名異人族,讓崔封心中生出許多好奇。牛魄給他了一種野蠻而淳樸之意,而佘韻兒則令他感到一陣陰寒與柔和。
“見過面後,以後他會時常來找你們的,你們彼時再深入瞭解吧。”陸近月見雙方初識後,客套了幾句,臉上便涌起了一抹凝重的神色:“你們那孩子,還沒有孵化出來麼?”
陸近月此話一出,牛魄臉上掠過一抹低落,佘韻兒眼眶瞬間紅了起來,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唉,怕是撐不過幾天了。如果不是公孫大人的幫助,只怕我那孩兒,早就……”
牛魄摟住佘韻兒顫抖的肩膀,輕聲道:“命中註定,我屬火、你屬水,誕下的孩子,也怎麼可能活下來……”
佘韻兒一陣無言,她狠狠地掃了牛魄一眼,讓後者心中一揪,眸子深處涌起一抹濃濃的愧疚與歉意。
陸近月見狀,輕嘆一聲,她甚至兩種相沖的屬向交融,是很難有好結果的,饒是以她那出神入化的手段,也不過只能勉強維持住那顆蛋中的微弱生機。
“走吧。”陸近月喚了聲崔封。
崔封通過牛魄佘韻兒兩人的交談,自然清楚了對方面臨的困境,他在心中憐憫的同時,也無奈於自己愛莫能助。聽到陸近月的呼喚後,他對牛魄二人告辭。
兩人再度飛上天穹,崔封見陸近月心事重重,也不搭話,一路沉寂。
大日逐漸攀升至最高點,已是正午時分,崔封兩人也重新回到了墨竹林那間湖上小築處。一股菜肉之香從小築中傳出,崔封聞到後,口中涎水氾濫。
七彩麋鹿聞聲而出,口吐人言道:“主人,飯菜都已經弄好了,我那幾位同伴也都已經到了。上午那小子去拜訪了哪些人吶?”
陸近月恬淡地笑了笑:“泰猛和牛魄夫婦。”
七彩麋鹿微微點頭,斜睨了崔封一眼,陰陽怪氣道:“泰猛居然沒有直接把你擊殺,真是可惜。”
崔封眉毛一豎,這才幾個真時不見,七彩麋鹿又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了起來,他當即反脣相譏:“在沒吃到燒烤七彩麋鹿以前,我是不會死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你!”七彩麋鹿身上光彩一閃,而後它像是想到了什麼,冷笑道:“你給我等着,待會兒有你好受的!”
陸近月看着一人一鹿針鋒相對,也不阻攔。
走進懸浮在湖面上的木屋中,崔封感嘆,這木屋內部寬闊得超乎了他的想象。從外邊來看,這木屋算得上寬闊,但也絕對稱不上“大”這個字。可一進到裡面,崔封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這木屋內部,簡直可以用“巨大”來形容!
粗略地掃了一遍屋內的陳設後,一張寬闊的圓桌映入崔封的眼簾。圓桌呈琥珀色,邊緣處鑲着一圈幽綠的玉質石料,看上去煞是美觀。
而吸引崔封注意的,是圓桌四周,端坐着的四隻生靈,它們的模樣,讓崔封不由自主地低聲驚呼。
“這人族怎麼一點禮貌都不懂,看他那雙眼發直的樣子,又是一個色迷心竅的傢伙!唉,你們雄性,就是如此無恥。”一隻渾身佈滿斑斕花紋的巨大蜘蛛,嘴部的口器一陣開闔,發出了一道柔美的聲音,可內容卻十分不客氣。
蜘蛛旁邊,一頭盤腿而坐的棕色皮毛的巨熊,捋了捋胸前一塊白色的毛髮,一雙兇橫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崔封,沉默不語。
另一邊,一隻斂着羽翼的不知名飛禽,斜睨着三角形的眼眸,嘴中發出陣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最後,一頭端坐於椅子上的黑毛雄獅,用爪子梳理着自己頸邊的鬃毛,嘴巴開闔間,獠牙時而泛起凜冽寒光:“肉質相當鮮美。”
崔封震驚地看着四隻生靈,目光在它們身上來回挪動。
“這四位是小鹿的朋友。”陸近月在崔封耳邊介紹了一句,然後便對着四隻散發着嗜血與野蠻氣息的生靈說道:“你們幾個,可不要放肆,這位小友是第九個來到這裡的人族,在以後的日子裡,你們幾個可得對他客氣些,和睦相處。”
那一身黑色毛髮的雄獅沉沉地哼了一聲,道:“聽說這人族小子巧舌如簧,實力卻不值一提,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完成公孫前輩的囑託。”
聽到這話,崔封看了一眼陸近月,反覆咀嚼起“囑託”兩個字來。
陸近月面色不變,淡淡地掃了一眼那頭黑毛雄獅。感受到陸近月的目光後,黑毛雄獅身上的兇意一收,那顆高昂着的頭顱微微垂低了幾分。
倒是那隻色彩斑斕的蜘蛛,口器中發出一道嬌笑,邁動着八條長腿,緩緩來到崔封身邊。
崔封脊背發涼,一股血腥的氣息頓時將他籠罩了起來,巨大的威脅之意壓在他的心頭,只要他感覺到一絲殺機,便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正當崔封渾身繃緊,準備動手之時,那色彩班的巨大蜘蛛發出一聲嬌笑,適時離開,八隻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凝視着崔封:“人族修士,你的肉軀讓我非常感興趣,只可惜公孫大人發了話,我也就只能饞涎欲滴一下了。”
說着,它晃了晃交織着繽紛顏色的前肢,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你們人族修士,將我我們這一族稱爲‘兇羅天蛛’,你姑且就叫我蛛姐好了。你們人族取名字的功夫,倒真不是虛的。”
崔封無視眼前這隻巨大蜘蛛話語中冗餘的部分,他只將“兇羅天蛛”四個字聽得清清楚楚,當即身形一震,驚呼道:“蜘蛛一族的遠古帝王血脈?!”
“或許如此吧,不過我也從未在天鬥時代、蠻荒時代生活,對祖輩上的偉績也不能擅自發表什麼觀點。”兇羅天蛛口器晃動,語氣中隱約透出一抹傲然。
而這隻兇羅天蛛說完自己的來歷後,似是發出了一個訊號般,緊接着那隻目光陰冷的飛禽,也望着崔封,開闔着尖喙道:“你是這些年以來,我見過的肉質最鮮美的人族。公孫大人既然選中了你,就說明你有過人之處,但在這方天地,你最好還是低調一些。”
崔封從兇羅天蛛帶給他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聽着這隻飛禽的話語,他眉頭一挑,暗道:“怎麼這些畜生說話的口吻跟那頭七彩麋鹿一模一樣?我遲早要吃你的烤翅。”
那飛禽見崔封默不作聲,尖銳凌厲的目光中掠過一絲滿意之色,繼續說道:“我是‘雪翼鵬’,按照你們人族的說法,也是飛禽一族之中的帝皇血統。”
“雪翼鵬……”崔封怔怔地望着那貌不驚人的飛禽,他將腦海中荒謬的想法掐滅,覺得即便自己就是用火山熔岩來炙烤對方,也不見得能將對方烤熟。
而後,那頭端坐着的棕熊,直立起身子,龍驤虎步地走到崔封面前。崔封微微揚起頭,看着這頭神情平淡的棕熊,開口道:“莫非你也是那些傳聞之中的遠古遺種?”
“你猜猜。”棕熊面部表情,沉聲吐出了三個字來。
崔封蒐羅着腦海中的記憶,在有關於“熊”這一類的生靈之中,名號最爲響亮的,莫過於那傳聞中的“鱷禹”了。
不過,眼前這頭棕熊,怎麼看怎麼普通,沒有半點奇異的地方,崔封試探着開口道:“難道……你是‘鱷禹’?”
棕熊嘴角輕佻地咧開,搖頭緩聲道:“那是我們熊族生靈中的帝皇,血脈尊貴,又怎麼會是我這‘雜種’可以自居的。”棕熊語氣之中滿是嘲諷,神情中還有憎恨與蔑視。
這時,那頭渾身烏黑的雄獅開口道:“熊兄它體內有兩種血脈,融合在一起後,比鱷禹一族的血脈要強勢得多。”
棕熊瞥了一眼那黑色雄獅,後者衝它挑了挑眉梢:“熊兄,你放心,待到時機成熟後,我會助你奪回失去的東西!”
兇羅天蛛與雪翼鵬也紛紛出聲表示,會幫助棕熊。
最後,輪到那頭黑毛雄獅,它戲謔地看了崔封一眼,而後目光又不着痕跡地掃過七彩麋鹿,傲然道:“人族小子,它們看在公孫大人的面子上,對你和善,可我與你們人族,有着血仇。我的名號,你還不配知道!”
崔封一愣,他看向陸近月,陸近月臉上泛起無奈的笑意。
那黑毛雄獅繼續口吐囂張之言:“在你之前,這裡還來過八名人族修士。那八名人族修士,每一個的修爲,都能碾壓你。我實在不明白,爲何今次公孫大人會選擇讓你這麼一個螻蟻般的人族來擔此重任。不過,我尊重公孫大人的選擇,但是,我看不上你!”
說完,黑毛雄獅對着崔封展露獠牙,雄渾的氣息倏然間沒入崔封的軀體,讓他感到一陣心悸。
陸近月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一般,微笑着望向崔封。
面對黑毛雄獅沒來由的敵意,以及陸近月的默許,崔封明白,對方這股敵意,已是悄然間化作了對自己的考驗。
靈光一閃,崔封大喝一聲:“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