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林,崔封眼神閃躲地看着面前的陸近月。
陸近月一臉清冷,平日間掛着的溫婉與柔和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多少讓崔封心中有些打鼓。
“從今天開始,你需要開始在這裡進行各種各樣的修煉。我會給你定下一個個目標,你若是未能按照我的要求完成,我會將你抹去。”陸近月開口,神色漠然地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將崔封的胡思亂想打斷,一股凜冽的殺意瞬息間將他繚繞,他駭然地擡起頭,這一刻,他猛地發現,眼前的陸近月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毋庸置疑!不可忤逆!以及讓崔封完全興不起半點反抗念頭的強大氣勢!
“這才你本來的樣子麼……”崔封眸中掠過一絲糾結,隨即他挺直脊樑,朗聲答道:“既然打定主意來到了這裡,不論如何,我會按照這裡的規矩行事。”
陸近月輕點下巴:“達成這些目標後,真相也會逐漸抽絲剝繭般呈現在你眼前。”
一陣清風拂過,崔封感覺到陸近月恢復到了平易近人的樣子,於是出聲詢問:“那你的這第一個吩咐是什麼?”
“去‘禿山’深處,採一株‘赤精火蓮’回來給我。”陸近月說道。
崔封將“禿山”與“赤精火蓮”記下,而後繼續問道:“陸前輩,這禿山位於何處?這九重方塔第三次可有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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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近月露出柔和的笑容:“我只給你定下一個個目標而已,至於如何完成這個目標,全部要靠你自行摸索,我不會給你提供半點幫助。哪怕你橫死在荒山野嶺中,我也不會出手,這隻能證明我瞎了眼,選錯了人。”
崔封凝視着陸近月,良久,他微微頷首:“我不會讓陸前輩失望的。”
語畢,崔封二話不說,轉身便朝着墨竹林之外走去。陸近月站在原地,雙目微微彎起,清亮的美眸中一泓秋水漣漪陣陣,既有期待,又有欣賞。
就在崔封身影沒入墨竹林的瞬間,陸近月忽然聽到一陣低語聲從崔封的背影傳來:“胸前塞兩團棉花,不嫌累贅麼?真搞不懂這些修爲驚天的人物的奇怪癖好。”
陸近月笑意猛然一滯,她那恬淡的神情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一雙嬌小的拳頭緊握着微微顫抖,她發現自己平和了成千上萬年的心境,近來是被崔封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撥起漣漪。
“我有些後悔了……”
……
走出墨竹林,晴空萬里無雲,崔封環顧四周,極遠處有一片連綿的綠意,視野盡頭還坐落着起伏不定的層巒疊嶂。
近前,幾隻棕灰色的野兔直起身子,定定地望着崔封。崔封目光落在幾隻野兔身上,他舔了舔嘴脣,幾隻野兔便嚇得落荒而逃。
“這片地域堪稱無垠,峰巒山丘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挨着挨着搜尋,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去。得先找個人探聽一下關於那‘禿山’的位置才行。”
崔封沉下心神,腦海中記憶如江河翻滾,很快他便蒐羅出了一條路線來。
當初陸近月帶着崔封前去拜訪過僬僥族的泰猛以及牛人族夫婦,他此刻便是找到了那時候一路上所經過的地方的記憶。
從距離上來看,僬僥族的泰猛相對要近上許多,崔封當即決定前去拜訪。
崔封踏空而上,顱宇之中靈基光亮大放,而靈基正中央徑長三米、深約一米的碗形靈坑,則是光芒最閃耀的地方。
九幽靈力盪開一圈圈烏光,崔封看着身子下方的景觀迅速倒退,丹田中的靈力也迅速流失在空氣之中。
不多時,崔封便望見了泰猛那雄偉到極致的殿宇,巨獸一般的氣勢,彷彿勾動了九霄雲庭之上的鴻威,令人窒息之意從天宇壓塌下來,讓諸般生靈駐足,不敢靠近這座奇異寬廣的殿宇。
崔封雖已是第二次見到這殿宇,但心中依然一陣恍惚。如此美輪美奐、氣貫長虹的建築,只怕是要消耗相當恐怖的人力與物力才能修建而成。
雙足剛一落地,一道敦厚洪亮的聲音便從殿宇之中傳出:“崔老弟!你終於是來了啊!哈哈哈……”
泰猛自殿宇那寬大的殿宇中走出,而後一躍而起,重重地落到崔封面前,一掌拍向崔封的肩膀。
崔封臉色慘變,連忙閃躲,這一掌結結實實落在他身上,他非得半殘不可!
見崔封避開,泰猛也不氣惱,他仰視着崔封,聲音粗獷地大笑道:“哈哈哈!我倒是忘記老弟你身軀孱弱了,還以爲你是我那位兄弟呢!”
崔封苦笑了一下,一邊與泰猛朝着那巨大殿宇走去,一邊問道:“泰哥,你還有兄弟?”
“那是自然,你以爲這麼巨大的一個宮殿,就我一個人居住麼?那我非得寂寞死不可!那天你與公孫大人過來,我那位兄弟正巧出去了,因此你們也沒能見上一面。今日你倒是來得巧,我那兄弟正在殿中,我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哈哈,那就有勞泰哥了!”與泰猛的仇怨用酒水就能解決,而與七彩麋鹿的仇怨,則需要大費周章,兩相對比之下,崔封自然更喜歡與泰猛這種憨直的生靈打交道。
在見識過異人族的善意與直爽後,崔封心中也時常浮現出一個疑問:“異人族本性並非十惡不赦,甚至比起大多數人族還要善良和藹,爲何王朝會頒佈一系列法令針對異人族?”這個疑問他始終不明白。
與泰猛一路走近殿宇後,崔封才更深一層次地領會到了這座殿宇的壓迫之意。
似是看出了崔封的拘謹,泰猛開口道:“這座殿宇是我與我兄弟一同在此修築的,整座殿宇長三千六百米、寬兩千四百米、最高處有九十九米,我是按照‘道炎王朝’的建築風格設計的,因而外觀上與勝京王朝的建築物有很大差異。”
崔封驚歎於這座宮殿的精湛、巨大之餘,對泰猛說出的“道炎王朝”四個字也充滿了興趣:“泰哥對道炎王朝還有所瞭解麼?”
泰猛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與冷笑,鄙夷道:“當初被勝京王朝一幫孫子追殺的時候,我曾跨越了嵐州邊疆,潛到過道炎王朝,在那裡生活了一段歲月。”
崔封雙目放光,他泰猛在道炎王朝生活的日子很好奇,覺得對方是一個活化石,但眼下顯然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他決定以後有時間再好好與泰猛暢聊。
跨入宮殿寬闊的大門,洪荒與蒼涼之意撲面而來。
殿宇大門內裝潢大氣而古樸,不同於勝京王朝建築的圓潤與典雅,殿內的佈置近乎完美的對稱。
一條寬闊的廊道橫亙在崔封眼前,兩排打磨出棱角的矮柱立飾分列走廊兩側。地面上鋪着柔軟的毛皮毯子,牆壁上則有着種種線條繁複的浮雕。一眼望去,崔封還看不出那些浮雕雕刻的是些什麼。
大殿之中不見有燈火照明,但光線卻十分充裕,與白晝無異。
正對着崔封的是一條望不見盡頭的廊道,兩側則各是一方寬闊的空間,靠近殿宇大門的一側則設有一條通道,通道旁還有着螺旋狀向上延伸的階梯。
光是這一入大門所見的空間,便抵得上崔封見過的任何一個府邸的大堂。
泰猛站在一旁倒是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座大殿他居住了不知多少年月,每一個角落有幾張蛛網他都瞭然於心。
“我那兄弟在正謁客廳中,他行動不便,不然也會與我一起出來迎接你了。”泰猛說着,在崔封前方引路。
崔封打量着四周異域風格的飾物與花紋圖案,泰猛忽然說道:“老弟,我知道你們來到這裡的人族,都會被賦予各種各樣的任務,你到我這裡來,也絕不是無緣無故的。你也不必心急,待我將我那位兄弟引薦給你過後,我們再議正事也不遲。”
崔封心底淌過一道暖流,難得泰猛這樣粗獷的人也有如此細膩的一面,他不僅對眼前這個僬僥族矮人多出了不少好感,心中也越發將之當作自己的朋友。
“哈哈,老弟我不急。”崔封笑着應了一聲。
兩人在走廊上前行了數百米後,其間崔封大略數了數,他至少經過了走廊兩側總共十幾條甬道。這宮殿的巨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泰猛口中關於這座殿宇的數字所來帶的衝擊,遠沒有他親身在其中行走過後所受到的衝擊大。
抵達走廊的盡頭,崔封只見一扇高大得只能用“誇張”二字來形容的門扉。門上雕繪着種種傳說中的生靈,暗棕色的不知名木料散發着古老的氣息。
泰猛走到巨門前,口中猛地綻放出一個奇異的音節,頓時,整座殿宇一陣搖晃,似乎是要崩塌了一般。
在崔封臉色煞白時,泰猛出聲解釋道:“修築這座宮殿的泥土、石塊、木料,皆摻雜了我們僬僥一族秘製的‘護靈晶精’,因而這座殿宇基本上算得上是我的一件法器。”
不顧面龐呆滯的崔封,泰猛顱宇中神識躍動,他揮舞蒲扇般的手掌,那扇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撼動的門扉,就此緩緩打開,轟隆之聲宛如天上雷霆奔走。
“哈哈,別愣着了,走吧!我們僬僥族別的不會,煉器築造之類的,倒是在行得很。”泰猛搖頭自嘲,落在崔封耳中卻覺得對方是在扮豬吃虎。
門扉大開後,映入崔封眼簾的一方寬闊到極致的堂宇。只不過,比起這寬廣的房間,更讓崔封肝膽欲裂的,是房屋正中央,盤膝坐着的那道人影……
那是一道山嶽般的人影!
這時,泰猛的聲音也適時傳來:“老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兄弟,杜獅城,也是一名異人族,而且還是異人族中極其稀少的‘巨人族’。”
巨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