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黑色轎車直接停在了碼頭上,幾名保鏢分佈在四周,所站的位置恰巧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慕容父親站着沒動,龍五迎了上來:“大小姐。”
慕容也站着沒動,和她父親對視着。
申帥尷尬地衝慕容父親笑了笑,想打個招呼,對方根本沒看他,他嘴巴張了張,最終沒有說話,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低着頭,等待着老師的訓導。
“美國那邊早已開學,你已經耽誤了幾個月的學業,爺爺在家等着你,和爺爺告別後,你馬上就去美國。”慕容父親平靜地說道。
“什麼都得聽你們的,我現在長大了,你們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選擇嗎?”慕容帶着哭腔說道。
“就是因爲你長大了,纔不該這麼任性,聽話,爺爺在等着你。”慕容父親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不...”慕容一下哭了出來。
“龍五,把小姐的行李拿上車。”慕容父親說道。
此刻,申帥的大腦一片空白,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饒是已有了心理準備,他的心還是像被人劃了一刀,無撕心裂肺般,卻痛的不知所措,無可奈何。
他曾經設想過無數個結果,卻只能接受一種結局,他曾經設想過無數個可能,但終究要以傷感與不捨謝幕。
龍五默默地從申帥身上取下行李,想說點什麼,但終究沒說,嘴巴張了張,無聲地拍了拍他。
“扶小姐上車。”慕容父親說完自己先上了車。
兩名保鏢迅走到慕容旁邊,伸着手悄聲地說:“上車吧,大小姐。”
慕容淚眼朦朧地看了一下申帥,看得申帥心如刀割,痛徹心扉,他很像衝過去奪過慕容,卻呆呆地還了一個很難看的微笑。
最終,慕容還是被架上了轎車,兩人甚至沒來得及告別,甚至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說,就分開了。
龍五走在後面,看着所有的人都上了車,跑過去對申帥說:“慕容爸爸讓我給你帶個話...他不希望你和慕容來往,你有你的生活,慕容有慕容的生活,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合適...其實,你人挺不錯的,可以看得出你對慕容很好,但是...嗨,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還是忘掉她吧...”
說完,龍五扭頭就走,兩輛轎車一前一後飛也似的離開了碼頭。
這就是差距,人和人的差距,慕容父親甚至不屑與他對話,只是找了個保鏢傳話,那意思居高臨下,像簽署不平等條約似的單方面提出了要求。
愛情在天上,現實在地上,申帥感覺自己好像從幾萬米高空處摔下來一樣,把自己摔得肝腸寸斷,支離破碎。
他呆呆地站着,看着慕容上車,看着轎車開動,然後,漸行漸遠的小車愈來愈模糊,他伸了伸手,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忽然,申帥像想起什麼似的,猛地跑了起來,朝小車開走的方向追去。
“這孩子,剛纔不追,車都跑遠了卻追開了...”“罵王”嘆息道。
“他可能有話要對慕容說吧。”“車王”自以爲是地分析道。
“你們懂個屁,龍五把慕容連他的行李全拿走了,他不追怎麼辦?”“地王”說道。
“唉,這倒黴孩子,什麼都被他丟了...”“拳王”同情道。
“好了,好了,我們都別吵了,這會他的心情不好,還是讓他安靜一會吧。”“孩子王”說道。
申帥的耳邊恢復了安靜,他也停了下來,因爲,那兩輛小轎車早已跑遠,無影無蹤了。
什麼都沒有了,慕容走了,行李不見了,他又一無所有,重新變回了那個曾經的倒黴蛋。
申帥失魂落魄地站在港口客運站前,他腦子亂糟糟的,像個傻子似的呆立在那裡,既不知該幹什麼,也不知該去向何處,心丟了,哪裡纔是他的方向?
“嶗山,嶗山,去嶗山了,有去嶗山的沒有?”
一輛大巴車緩緩地駛來,一位很胖的女售票員站在車門處朝申帥叫喊道。
“小夥,去嶗山旅遊吧,上車就走,來來來...”女售貨員靈巧地跳下車,連拉帶拽地把申帥拉到了大巴車上。
車廂內已經坐了十幾名乘客,有的在打盹兒,有的無聊地望着窗外,女售貨員將申帥按到一個空位子上,轉身又站到車門口拉客去了。
大巴車始終開的很慢,開了一路,叫喊了一路,車上也七七八八地坐了不少的乘客。本想着,大巴車可以走了,誰知車一掉頭又開了回去,售票員繼續沿路拉着客。
看來,這大巴車不上滿人是走不成了。
車廂內其他的乘客開始抗議起來,紛紛表示着自己的不滿,但司機我行我素,根本不和乘客搭腔,有乘客要下車,那女售貨車往車門處一站,把出口處擋的嚴嚴實實。
正當乘客們大呼上當之時,那女售貨員突然臉色大變,衝司機喊道:“快走,公管稽查的來啦...”
司機一聽,趕緊把方向一打,大巴車像漂移似的調過了頭,飛也似的跑開了。
估計是個黑車,要不怎麼會怕公路管理?但乘客們並不在意這個,大家在乎的是趕緊走,只要車動起來,管你是什麼車呢。
不知開了多久,大概半個小時後,大巴車終於甩開了公管稽查車。
“買票了,買票了...”女售票員揹着黑皮包開始收錢了。
此刻的申帥還在夢遊,女售票員推了推他:“哪兒下車?”
“不知道?”申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自己到哪都不知道啊?那就到終點站,15元。”女售票員說道。
申帥摸了摸口袋,木木地說:“我身上沒錢。”
“沒錢上什麼車,恁這不是搗亂嗎?”女售票員呵斥道。
“我沒搗亂,是你拉我上車的。”申帥老實地回答道。
“恁是哪來地,我排死你,走、走、走,牟錢下車...”
司機配合默契地將車停住,女售票員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把申帥拎下了大巴,然後車門一關,一溜煙地躥走了。
申帥看了看四周,除了一條蜿蜒的山路,兩邊全是高山,山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呼嘯而過,那些車輛根本不減,看見路上有人就死命地按喇叭,讓他感到有些煩躁和不安,他突然有一種恐懼,迫切地需要安靜。
對,現實太可怕,還是躲遠遠的好,找一個沒有人聲、沒有喧囂、沒有功利、沒有煩惱的地方。
深山裡最安靜。
申帥向山上爬去,他從心底感謝那位女售票員,若不是她,他怎能找到如此安靜的地方。
翻過山路邊的山頭,馬上安靜了許多,一片連綿的山脈映入眼簾,遠處的山巒被迷霧籠罩着,顯得神秘而秀美。
對,那裡就是我要去的地方,申帥頓時有了精神。
申帥不停地向深山裡前進,幾隻鬼卻不樂意了。
“這小子怎麼回事?不要命了?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就這麼貿然地進山,難道就不怕危險嗎?咱們得阻止他啊...”“拳王”說道。
“是啊,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連個吃的都找不到,他會餓死的,但這個時候,咱們說的話他能聽進去嗎?”“罵王”也擔憂道。
“唉,他這個樣子,什麼時候才能完成我的任務啊...”“地王”爲自己着急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就怕申帥會迷路,他萬一迷路了,可就糟了...”“車王”說道。
“大家不要急,我們要給申帥一點時間,他第一次受到感情的打擊,心痛失落不知所措是很正常的,但這是一個人成長的一課,這個坎必須由他自己邁過去,我們誰也幫不上忙,如果大家想讓他儘快走出傷痛,最好的辦法就是——閉嘴。”
“孩子王”總是在最後發表意見,但說出的話也往往一語的,果然,申帥的耳朵根一下清淨了下來。
申帥一鼓作氣連翻兩座大山,本想着爬累了就不想慕容了,沒想到,看見樹林,他想到了神龍架和慕容在一起的情景,看見遠山上的一座廟,他想到了河州蝴蝶樓地宮和慕容遇險的情景,看見眼前的山巒和盛開的野花,他又想起了在臨洮東山和慕容看花兒會的場景,耳邊頓時響起了“花兒”聲:“花兒本是心上話,不唱是由不得本家,刀刀拿來頭割下,不死了還是這個唱法...”
沒辦法,不管看見什麼,申帥總能聯想到慕容,他不由得癡癡地唱道:“慕容本是心上人,不想是由不得本家,刀刀拿來頭割下,不死了還是想着她...”
申帥正唱着,“邦”,頭上突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他擡了擡頭,沒發現什麼,低頭一看,地上卻出現了一個山楂果。
嘿,正餓着呢,就來了山果。申帥從地上撿起山楂,用手擦了擦,塞到了嘴裡。
還沒吃完,“邦”,申帥頭上又被砸了一下。
申帥一看,自己的腳邊又出現了一顆酸棗。
“誰?是誰?”申帥警惕地朝四周觀察着。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申帥從地上撿起那顆棗,心想,附近肯定有人,爲什麼不現身呢?難道遇到劫道的了?反正自己身無分,管他是什麼動機,先墊墊肚子再說。
想着,申帥把棗也吃了下去。
“多給一點啊,別那麼小氣嘛。”申帥玩笑道。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忽地從樹上落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