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父女
郭松山把烤好的幾串怪物後腿肉遞給了這個他剛認識的親閨女。
他剛乾了箇中班。
半個小時前,他一被斯蒂文的歐洲小隊替換下來,就帶着四條怪物後腿回到了住所,準備讓閨女嚐嚐鮮。
昨天晚上女兒帶着那個姓朗的小夥子和那個日本人到來的時候,他正好要上前線接美方戰隊的班,所以沒時間和女兒詳談。他只是和三人大致談了談,說了一些禁區的禁忌和注意事項。
在這期間他偷偷給那個叫朗天涯的小夥子使了幾個眼色。開始的時候姓朗的小子顯然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擠眉弄眼地想幹什麼。後來在他多次的暗示下,這小子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
隨後他們兩人在外面偷偷單獨交流了一下,他才從朗天涯嘴裡瞭解了不少女兒受傷的情況和目前的精神狀態。
其實那不過是他爲今天同女兒的正式交鋒所做準備工作而已。在瞭解的差不多了之後,他這才上班去了。而且他在剛剛過去的八小時的殺怪時間裡,腦子裡一直在籌劃着現在的這場談話。
俞錢花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接過了肉串,吃了起來。
郭松山這幾十年早看慣了女人們這種略帶怨氣的眼神。如果是平時,他有千百種方法能引得對方轉怒爲喜。但現在他面對的不是什麼別的女人,而是他自己的親閨女,這讓老郭感覺即使他身負渾身解數,也無從下手。
安娜抱着孩子,坐在遠處的壁爐邊,一邊逗女兒呀呀學語,一邊好奇的看着這一對父女。快到中國的農曆新年了,安娜努力了半天也沒能在春節那幾天請到假,所有現在她乘着這兩天週末有假,帶着孩子提前來給郭松山過年,卻正巧趕上俞錢花的到來。
安娜不是很理解這對中國父女的關係。俞錢花似乎對郭松山有很大的不滿,而郭松山似乎也有點怕他這個女兒。
“姓朗的小子幹什麼去了?”郭松山問道。
“說是出去看風景了。”俞錢花沒好氣地說道。
“什麼看風景,應該是瞭解禁區情況去了吧。這小子看上去面唧唧的,其實是個挺謹慎的人。那個小日本鬼子呢?”
“讓這兒的機架維修部請去幫助修理機架了。這裡的辦事效率還真高,我們纔來了半天,就有人過來請他修機架了。”
“這傢伙在日美兩國的機架設計界還是有點名氣的,肯定是這裡有人認出他來了。你這幾個小時都幹了些什麼?”
俞錢花向上挑了挑眉毛,說道:“玩槍囉!這把槍我才入手了一天,要多熟悉一下。”
郭松山看了看那把懸在她頭上的靈氣槍,沒再說什麼。那把槍像個球棒,細頭朝前,懸在他女兒頭上一尺多高的空中,隨着她的視線的移動,那個球棒的細把手也跟着轉動,二者完全同步,以老郭的觀察能力,也沒有看出有時差。
二人重新陷入了沉默。遠處的安娜只聽到肉被火烤的吱吱聲、兩人用力的咀嚼聲。
過了一會兒,郭松山打破沉默,看着俞錢花問道:“你的母親是誰?”
“你不覺的你這個問題問的有點無恥嗎?”俞錢花盯着郭松山說道,她此時嘴裡咬着一大口怪物肉,用鋒利的後槽牙撕咬着如同橡膠的肉塊,就像咬的是郭松山的肉。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我問你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你以爲我的女人多的我自己都認不過來了嗎?怎麼可能嘛!我還沒有老到認不過來自己相處過的女人的地步。
“我有這份自信,只要是我相處過的女人生的你,我不可能不知道。見到你真人之前,我一直在猜測你到底是誰生的。直到昨天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從你的眉眼和你的耳朵形狀上依稀看出了你母親的樣子。我也大致猜到了你的身世。”
俞錢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了想李小儷耳朵的形狀,發現她們兩人耳朵的確像。
郭松山說到這裡苦笑着搖了搖頭,接着說道:“李小儷這個瘋丫頭,是不是搞科研的都有股瘋勁呀。你現在是二十一歲吧。唉!二十一年前,李小儷還沒有你現在大。她一個二十歲的大姑娘,竟然敢自己偷偷用人工受孕的方式生下了我的孩子,而且竟然瞞了我這麼多年!真不知道當年她是怎麼想的。”
張菲冷笑道:“她可不是自己懷孕生的,她沒那麼傻。她是找了個代孕的女人生的我。至於她的目的,據她本人說,她是想打造一座中國的奧林匹斯神山,用郭李兩姓的基因,製造出一支高高在上的神祗家族,好接受世人的膜拜。那時你就是宙斯,而她就是赫拉,像我和郭爲峰這樣的子女們就是雅典娜、阿瑞斯之流。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你見過她了?”郭松山有點詫異。
“見過了。一個瘋瘋癲癲的瘋婆子。反正精神不是很正常。”
郭松山聽到“瘋瘋癲癲”四字,表情有點尷尬。他想起了昨天下午他同那個朗天涯談話時,對方向他提出的唯一問題,就是“你們郭家有沒有什麼精神病的家族遺傳史?”,也不知道這小子怎麼想起向他問這麼一個問題。
“那你爲什麼一直向我擺着個臭臉?這事不是我的錯吧,是李小儷這個瘋女人讓你成爲孤兒的。”
“這跟我的身世無關。我生氣是因爲你擅自插手我的事。你憑什麼插手我的事?你爲什麼要警告沙普通在偵查的時候要避開科技人員?”俞錢花瞪着眼問道。
郭松山又擡眼看了一下正懸在她頭頂上靈活擺動着的靈氣槍,然後收回視線看着女兒說道:“你怎麼搞定這槍的控制權的?”
“是老朗搞定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原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別顧左右而言他!”
“我剛剛和張三丰道長進行了很長時間的交流。他認爲噬靈怪的危機比我們想象的要大的多,而且怪物一直對我們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我通過這三年來的觀察,基本認同他的觀點。
“我剛來時也覺的噬靈怪的入侵沒什麼大不了。但隨着能力的增加,境界的提升,我越來越感覺禁區的形成是多麼的不同尋常。所以我們在應對這場危機時,要比原先更加的小心謹慎。
“目前在同怪物的對抗中,純肉體的對抗人類不佔優勢,所以我們不能把希望寄託在武人的個人成長上,武器研發的重要性越來越明顯。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們把這些怪物們消滅乾淨了,或者把它們全部趕出了地球,那肯定是武器取得了巨大的進步,而不是因爲我們晉升到了更高的境界。
“我聽張道長說過,你頭上這種新出現的靈氣槍應該很難量產,如果在追捕嫌犯的過程中傷害了研究這把槍的核心科研人員,很可能會導致我們再也生產不出這種槍了。
“所以我們不能只站在私人恩怨的角度,甚至是國家和民族利益的角度看待這件事,而是應該站在全人類的共同利益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所以我不得不警告一下你們。讓你們小心行事,不要一不小心釀成大禍。”
“我不覺的造這種槍有什麼難造的,老朗分分鐘就能造出來。”
“朗天涯會造?”
“當然了!他也是從外星來的專家好吧,和那個張三丰道長一個級別的。肯定比美國那些所謂的本土專家要強的多。”
接着俞錢花把她和朗天涯的相遇說了一遍。郭松山一邊聽着,一邊思索。
“既然他是外星人,你怎麼知道朗天涯就會站在地球人的立場上?萬一他只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他也可能在利益誘惑下去幫助怪物。”
“嗯?”俞錢花愣了一下,接着很肯定地說道:“不會的!他很聽話的,我讓他站哪邊,他就站哪邊!”
郭松山盯着女兒看了一會兒,幽幽地說道:“你可不要這麼肯定。男人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再說,別人有怎麼比得上自己有?他畢竟是外星人,我還是覺的我們地球人應該有自己獨立的研發靈氣武器的能力纔是正確的。”
俞錢花想了想,覺的老郭說的也有道理,就沒再反駁。她轉過頭看了看遠處的安娜母女。
“你就是爲了這個女人和孩子才決定不回國的吧?”俞錢花說着朝安娜的方向努了努嘴。她倒不擔心這話被安娜聽到。雖然安娜能聽懂中文,但她和郭松山都是內力雄厚之人,控制聲波不向外傳送對他們來說是很簡單的事。
郭松山挑了挑眉頭,回問道:“你怎麼看張菲三年前同美國的那筆交易?”
俞錢花搖了搖頭說道:“你老是用問句來回答別人的問題嗎?你沒覺的這樣讓人很不舒服嗎?唉!算了,我先回答你的問題吧。
“我不知道她在那次交易中得到了什麼。但我覺的光是用一百噸玄鐵換一個竊聽用的集憶器就已經虧了,即使她把那個集憶器安到了美國總統的身上,也沒有這一百噸玄鐵價值大。何況還附贈了你三年的時光。
“我聽老朗說,玄鐵中最值錢的還不是內力合金,而是一種被他稱作液晶的東西,而這種物質是製作靈氣槍的必需的材料。可惜三年前咱們都還不知道。我相信那時美國人肯定是知道的。我們其實是被美國人騙了。再加上你的三年時光,這筆交易肯定算是大賠特賠了。”
郭松山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孩子,你比張菲大了三歲,但眼光離她差了也至少三級。”
俞錢花像郭松山剛纔一樣挑了挑眉毛,等她意識到這一點,急忙放鬆了眉頭,惹的郭松山再次笑了起來。俞錢花懊惱的瞪了他一眼。
郭松山不敢太招惹他這個女兒,笑了笑之後連忙說道:“你剛來一天,才吃了兩次噬靈怪的肉,等你多吃幾天,就知道它的好處了。我之所以能以駑鈍之質,這麼快就達到了入幽之境,多虧了這三年的酣戰,多虧了這三年的怪物肉。光憑這一點,也值回了那一百噸的玄鐵了。”
俞錢花很不滿地道:“你體質駑鈍?你如果體質駑鈍那其他人的體質豈不都成了榆木疙瘩了。說你的體質是全世界第一流的也絕不爲過。你是第一個入幽的地球人,這樣的體質還有誰能和你比?”
郭松山對女兒的讚美很受用,但他還是要反駁一下她的觀點:“我所說的駑鈍,是從三年入幽的角度上說的。你知道張道長是怎麼說的,即使是在他的家鄉,靈氣濃度是我們這裡的幾十倍,也沒有人能夠用這麼短的時間從入微晉升入幽。
“體質不是根本原因,噬靈怪的肉纔是。我之所以能達到這麼快的提升速度,完全是吃怪物肉的功勞。如果張菲當年沒有先見之明,把我送到這裡,我怎麼會達到如此成就?
“不但如此,張菲還故意把玄鐵賣給了美國人,很好的支持了他們的科研開發。難道你沒有發現其中的勢力平衡技巧嗎?也就是說中美之間互相制衡,共同提高。然後大家再轉過頭來面對共同的敵人,也就是噬靈怪。
“當時她只有十五歲,還是普通女孩上初中的年紀,就能把世界形勢看的這麼透徹,手段如此玄妙,這怎能不讓人佩服!至於那個所謂的集憶器配件,我覺的只不過被她拿來當個幌子而已。”
俞錢花也是從小就在波譎雲詭的江湖中打拼的一幫之主,實力制衡避免衝突的道理一點就透,無需贅言。她把十五歲時候的自己帶入張菲的角色中試了試,覺的當時的自己絕對達不到張菲這樣的眼光和出手的老辣。
只聽老郭接着又說道:“這也只是從我的眼光看到的此事的因果。我相信張菲在這個交易中所得到的遠不止於此,至於她究竟都得到了些什麼,以我現在的眼光還不得而知,可能再過上幾年,我們纔會明白。
“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謀略上的事交給擅長的人去操心,我就只專注於使自己變強。現在的情況是,在哪裡也不如在這裡成長的快。所以即使合同到期,我也不準備回去。”
俞錢花有點不屑地說道:“你這是隻顧低頭拉車,不知擡頭看路。你就這麼相信張菲?你怎麼知道她的決策都是出於好心?你爲什麼這麼支持她?”
“我雖然懶得仔細去研究人性,但我有自己判斷人的方式。我憑直覺覺的她是對的。所以我相信她,支持她。至於結果如何,就交由命運吧!”
郭松山說這話的時候,話語中自有一種豁達,讓俞錢花末明的有點羨慕。她曾經也是抱持着這種心態去信任張菲,但最後的結果是,張菲傷的她是遍體鱗傷,甚至差點一命嗚呼。
她忍不住低聲說道:“等你像我一樣被她騙的差點死掉的時候,就知道不能太相信這種人精了。”
“你的神情中好像一直帶着一絲憂愁。是因爲什麼事?”郭松山一邊仔細觀察着女兒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只是從朗天涯那裡知道她有心結,但具體原因還不清楚。
俞錢花自從看過了閉關視頻之後,一直把她的傷痛深深地埋藏在心裡,從來沒有把自己的遭遇對別人說過。但現在面對自己血緣上的父親,看到他對張菲仍然盲目的信任,她也不知道是出於傾訴的慾望,還是出於對父親的擔心,忍不住開始從頭述說起自己和張菲的恩怨。
當她說到齊雲升揹着變成幼兒的她輾轉求生的過程時,禁不住再次潸然淚下,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