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兒醒來時,渾身痠痛。
大腿和手心應是磨破皮了,火辣辣的疼,手腕因長時間大力握着繮繩的緣故,似乎有些扭到了,肚子早已飢腸轆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整個腦袋都有些昏昏沉沉,過了許久纔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唔……”姚媚兒低低沉吟,想要喊人,卻發現自己嗓子乾啞的很,根本喊不出來。
門外似乎有人察覺到屋子裡的動靜,“吱呀”的開門聲後,兩個丫鬟走了進來:“姑娘醒了?”垂下的帳子被掛起,姚媚兒發現天已經黑了,而兩個容貌普通、十四五歲的丫鬟站在牀邊,正滿臉拘謹的望着她。
姚媚兒動了動嘴脣,依舊沒能發出什麼像樣的聲音。
其中一個丫鬟立即道:“姑娘可是要喝水?”
姚媚兒微微點了點頭。
那丫鬟立即去倒水,另一個丫鬟站到牀頭,扶着姚媚兒坐了起來。
“我睡了多久?”連喝三杯水後,姚媚兒乾啞的嗓子終於得到滋潤,“和我一起來的人呢?”
其中一個丫鬟恭敬道:“姑娘睡了六個時辰,姑娘的侍衛就住在邊上的屋子裡,有一個正守在門口,方纔便是他察覺姑娘醒了——姑娘可是要叫他進來?”
“你說什麼?!”姚媚兒的聲音猛然拔高,“我睡了這樣久?”姚媚兒一邊說着,一邊掀開被子就要下牀,誰知纔剛站起來,雙腳一軟,差點撲到地上,幸虧站在一旁的兩個丫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兩個丫鬟被姚媚兒嚇得臉色煞白,其中一個看着略年長的丫鬟勸道:“姑娘,您腿上都是擦傷,又許久沒用膳了,您現在可不能亂動。”
見姚媚兒沒有生氣的意思,另一個丫鬟趕緊道:“是啊,姑娘,您還是先用膳罷,您要吃些什麼?奴婢去廚房讓他們立刻做了送來。”
姚媚兒被丫鬟扶着坐回到牀下,雖然心急如焚,也知道自己此時出去只能添亂,只能輕嘆一口氣道:“廚房有什麼隨意送些來就是——屋子外的是誰,讓他進來。”
兩個丫鬟俱是鬆了口氣,一個丫鬟立刻道:“是,奴婢這就去。”說完便往外走去。
不一會兒,槐木低垂着頭走了進來:“姑娘。”
姚媚兒靠着丫鬟放好的枕頭上,輕聲問道:“其他人呢?”
槐木道:“楊木先去了絕命崖,一個時辰前纔回來,此時正在隔壁屋子歇息,屬下先前睡過一小會兒,兩個時辰前將柳木換了下去。”
槐木說話一如既往的抓不住重點,姚媚兒也習慣了,繼續問道:“楊木去看過後可有什麼別的消息?”
槐木答道:“與藍侍衛說的並無二致,主子和秦王應是一起被人帶走了,絕命崖出來後皆是陡峭的山脈,若要搜索,範圍廣而難度大,恐怕不是一兩日內能有結果的。”
“可如今距離師父他們落崖都過去四日了……”姚媚兒眉頭緊皺,“師父帶在身邊的人呢?”
槐木想了想,道:“主子當晚只帶了兩個人出去,其中一人的屍首已經找到,另一人尚不知所蹤,其餘人由杉木帶着,一邊下崖底尋找主子,一邊聯絡各地之人前來應援。”
杉木……這個名字姚媚兒不止一次聽到,但人卻沒見過,只知道是師父十分信任的身邊人:“杉木現在可在這裡?”
槐木輕輕搖了搖頭:“他應該快要回來了。”
“等他回來之後,立刻讓他來見我。”
姚媚兒話音剛落,傳膳的丫鬟便回來了,身後跟着幾個提着食盒的粗使婆子:“姑娘,廚房備了不少吃食,您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姚媚兒現在哪有挑食的心思:“擺桌上罷。”
等姚媚兒將肚子填飽,大腦終於不再似先前那般昏沉,連腳上也有力氣了,雖然走起路來大腿會疼,但忍一忍便也罷了。姚媚兒雖然從小被姚瑾策捧在手心裡長大,但姚瑾策作爲一個男人自然不可能養出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
見姚媚兒用過膳便要往屋外走,槐木連忙阻攔道:“姑娘,天色已晚,您還是繼續歇息吧!”
姚媚兒並沒有理會槐木,徑直走到小院子門口,看到遠處有不少人匆匆走過,她立刻道:“槐木,你去看看,是不是杉木他們回來了,若是,立刻請杉木過來——他若是沒用膳,將他的膳食也拿到我院子裡。”
“姑娘……”
“還不快去,”姚媚兒側頭瞪了槐木一眼,“難道我睡了這麼久還能立即睡着?”
“……是。”
姚媚兒見槐木聽話,轉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一會兒,槐木領着一個比他高了半個頭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男子看着三十歲上下,國字臉,容貌並不出衆,此時更是一臉憔悴,但步履依舊輕快,顯然有一身非常不錯的功夫,他低着頭走進姚媚兒的屋子,只跨過門檻走了幾步路便不再往前走,朝着姚媚兒拱手行禮:“屬下杉木,見過姑娘。”
“不必多禮,”姚媚兒側了側身避開杉木的禮,“用過晚膳了麼?”
“屬下在回來的路上吃過乾糧了,”杉木因在姚莊時一直負責替姚瑾策與姚媚兒傳遞信件,因此對姚媚兒的過人聰慧格外了結,所以對於突然出現的姚媚兒,他非但不覺得姚媚兒是來添亂的,還堅定的認爲姚媚兒來了對他們尋找姚瑾策定會有幫助,因此語氣格外誠摯恭敬,“姑娘想知道什麼儘管問便是,屬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今主子下落不明,屬下定唯姑娘之命是從。”
姚媚兒對杉木的表忠心並沒有什麼興趣,只是杉木這樣配合的態度令她喜出望外:“今日在崖底可有什麼收穫?”
杉木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也有些着急:“帶走主子和秦王的人十分狡猾,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從崖底出去的山路有很多,屬下們人手有限,又怕驚動潛州中的奸人,不敢大肆搜索,如今做的無異*撈針——姑娘,那一片除了懸崖峭壁便是深山老林,又因爲絕命崖上多冤魂,絕命崖底多猛獸,周邊山戶都不敢輕易靠近,連個瞭解情況的嚮導都找不到,若是帶走主子與秦王的人藏身於深山之中,恐怕再找幾個月咱們都未必能找到。”
某種程度的而言,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但若是一直沒有消息……
姚媚兒想了想,問道:“那日出事之後,你們可是第一時間去了崖底下?”
“因秦王與主子帶的人都很少,姚氏倒是埋伏了不少人,待屬下得到消息趕到絕命崖時,已是第二日中午,好不容易想辦法下到崖底,已然接近傍晚,什麼也沒找到,第二日一早再下去,轉了許久才發現主子留下的隱秘記號,一路追着找去,發現記號斷斷續續,所以到第二日傍晚才找到那處血跡,在此之後,便在沒找到任何記好了,秦王的人說,他們在那處看到了秦王留下的記號,意思是暫無危險,但主子並沒有留下類似暗號,姑娘,您說,秦王這個暗號可信否?”
“可信,”姚媚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那種情形下,兩人沒有必要再分彼此。從崖底到最後發現記號的地方,你們一直走大約需要多久?”
杉木思索了會兒,才道:“若是屬下,大約只要兩個時辰便能走到。”
姚媚兒略一沉吟,道:“我聽說最後的記號周圍還有血跡,可新鮮?”
杉木回憶了會才答道:“當時屬下也在,那些血跡似乎乾涸有一陣子了,至少……至少也是一日以前。”
“也就是說,師父和秦王至少花了一天多的時間才走到那裡,而你們,又比他們晚了一天。”
“是,所以屬下們判斷主子和秦王至少有一人傷到了腿,且傷的不輕,所以才走的這樣慢。若是因爲有人傷勢過重才走得慢,一路上不會沒有發現更多血跡,而秦王也不會留下那個記號了。”
“這一路上,秦王和師父都留下了記號?”
杉木點頭:“是,而且記號幾乎平行出現,距離很近,兩人應是攙扶着共同離開的。”
若是如此,那可能真是傷到腿了。不致命,卻影響趕路,還需要攙扶着才能一起走,否則也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但是依照她對師父和秦王的了結,兩人若是當真留下記號,應不至於讓這些人找了這麼久才找到他們,除非……
“你們發現的記號,是否都格外隱蔽?”
“姑娘怎麼知道的?”杉木擡起頭,“若不是屬下們在無意間發現第一個記號後,在周圍反覆尋找,剩餘的記號只怕未必能發現,更逞論發現秦王最後的記號了……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回頭抹去了主子他們留下的記號,干擾我們?”
“應當是如此,”姚媚兒也擡頭,對上杉木的眼睛,“若是如此,那這些人一定對山崖地下的地形十分了解,才能大致判斷出師父他們走的路線,從而在你們發現他們之前悄悄抹去他們找得到的記號,而且,能發現師父他們坐下的記號,這些人,一定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