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開始吧！”
屋裡只有殷孽、夏合歡兩人，連個多餘的下人都沒有，一排十個奇形怪狀的石頭被安安穩穩放在桌上。
好在桌子夠大，石頭夠小，夏合歡默默吐槽兩句，突然意識到，不對，她怎麼又跑題了，這習慣不好。
夏合歡一邊繼續神遊天外，一邊裝模作樣地在這個石頭上摸摸，在那個石頭上敲敲。看架勢不像是賭石的，倒像是挑西瓜的。
半倚在寬大靠背椅上的殷孽低首斂目，只是偶爾目光卻會在夏合歡身上流連一圈，突然冒出來的徒弟，這是多久沒遇見過的事情呢？他都記不清了吶！
一成不變的日子多出一個新鮮的消遣……夏合歡身上隱藏的秘密，與周朝格格不入的生機，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意外，殷孽緩緩勾起嘴角，這種驚喜的感覺，他可是好久不曾有過了。
殷孽嘴角綻出的那抹笑，讓無意見瞥到、尚且神思恍惚的夏合歡順間清醒，天啊！誰又惹到了妖孽師父那災星？嘖嘖嘖，夏合歡吧唧吧唧嘴，爲那人默哀，惹誰不好偏偏要惹妖孽？
不過現在屋子裡好像只有她和他！
她沒這麼倒黴吧？
夏合歡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合歡，挑好了沒？”殷孽聲音不急不躁，依舊慵懶沙啞，夏合歡卻沒了欣賞的心情，此時的她被自己剛剛的猜測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但願是她想多了，但願是她想多了。
趁背對着殷孽，夏合歡擡手極快地給自己畫了幾次十字架，她不信天主，但是擋不住病急亂投醫，那個猜測當真是驚得她心驚肉跳。
“嗯嗯，快了。”
淘寶技能只有一次，所有的石頭在夏合歡看來全是差不多的，除了她手邊的這一個，相對其他醜陋的原石實在是漂亮許多，難道是這個？
夏合歡嘗試性拿在手裡掂了掂，手感很實在，所以她乾脆順手拿了。反正系統說了百分百中獎率，她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香瓜大小，表皮光滑曾石灰色，也有些坑坑窪窪的裂痕。殷孽對此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結果。
“師父，是不是要找人來解玉？”夏合歡模模糊糊對於賭石也有個大概印象，問出聲。
“不用。”
這是被人動過手腳的原石，裡面是絕無可能有玉料的。殷孽對賭石也略有涉及，一眼便瞧出了那石塊的蹊蹺指出，但他卻不說破，反而從夏合歡手中接過，一雙眼眸淡淡掃過那原石上的裂紋，纖長的手指似靈巧跳躍的符號，輕輕在裂紋的匯聚敲了敲。
然後在夏合歡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殷孽像是變戲法一樣，手裡多了把雪亮小巧的匕首，如刀切豆腐一樣，在匕首鋒利的刀刃下那玉石外層灰濛濛的表皮撲簌簌地往下掉。
一刀下去沒見到綠，夏合歡安慰自己沒事，可能玉不大，可是接着兩刀、三刀、四刀還沒到玉時，夏合歡就慌神了，系統不會耍她吧？
夏合歡一時也無心去看妖孽師父如穿花蝴蝶一樣削石手法，眼巴巴去瞅着恨不得下一秒就從石塊裡面蹦出玉料來。
直到原石基本被削到拳頭大小時，還是沒見到任何玉料。
不會吧！不是百分百中獎的嗎？系統，你給我滾出來，我要跟你談人生！
就在夏合歡暴走的剎那，殷孽的動作突然緩了下來，神色也由漫不經心變得正色起來。
薄如蟬翼的刀面像是貼着轉了一個圈，終於露出隱藏在灰皮下的真面目。鵝卵石大小，黑而不墨，色澤均勻，質地細膩，不經意落到那寶石上的陽光，金色的光線竟穿過那不知名的寶石內部折射絲絲青翠光色。夏合歡近乎驚歎的看着那寶石，半分沒捨得移開目光。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她才眉開眼笑擡起頭，興奮地嚷嚷：“師父，看我淘到寶貝了。”
透過窗格雕花的光線穿過塵埃的折射恰好將夏合歡的眉眼照得一清二楚，殷孽眼中有過片刻的失神，然而在夏合歡疑惑看來的前一秒，他卻又與平常無異，夏合歡揚揚眉梢，只當是自己看錯了。
“成色不錯，是極少見的上好墨翠。合歡倒真是個有福之人。”
話有些怪怪的，夏合歡覺得好像她淘到寶貝，她這個師父反而不怎麼開心的樣子？果然，對付妖孽就不能用對付平常人的思維。
不過今個總算是把事情給圓過去了，夏合歡一口氣舒到一半，再度聽到了系統的提示音。
“叮——淘寶功能已關閉，宿主收穫頂級墨翠一塊，意外曾短暫激活點石成金超等級技能。”
聽到夏合歡第一個反應就是，她的人品值這麼好？不會吧？
“系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夏合歡在自己心裡默默發問。
“系統不想同情宿主，但是宿主的“好人品，”真是由不得系統不得不驚歎，就沒見過比宿主還要衰的人。剛剛那些原石裡面根本沒有任何玉料，但是由於宿主開啓百分百淘寶強制中獎功能，所以不得已激活點石成金技能，後來的宿主也就知道了。你得到了價值連城的墨翠。相應的要付出的代價，”系統頓了頓接着說，“也比慣例要嚴重的多，付出與收穫總是正比的！”
“等等，你開什麼玩笑！”夏合歡差點就要跳腳了！什麼破墨翠那是她要的嗎？明明最後還是要落到妖孽師父手裡，憑什麼要她爲此付出代價！
“狡辯是沒有意義的，宿主還是承受自己選擇所帶來的後果吧！”
眼前的小人突然瞪大了眼睛緩緩向後倒去，殷孽微微蹙了眉心，卻在意識過來的前一秒，拉住了雙眸已經失去焦距的夏合歡。
殷孽的食指恰好搭在了夏合歡的手腕處，手指微動，但是，手下不經意探知的脈相卻令他心中起了波瀾，繼而，四指都搭上了夏合歡的手腕。
片刻，殷孽收回手，望着夏合歡空茫茫的眼眸，沉吟不語。
他從不知，那原來有着幾分狡黠、有着幾分靈動的眼睛看不見的時候，竟會讓人覺得可惜。
“……師父，我是不是看不到了。”
或許夏合歡自己都沒發現她的聲音還帶着顫意，像是被遺棄的幼獸輕聲的低嗚。
殷孽視線下移，能看到夏合歡抓在他手臂上的小手已經用力到青筋暴露、關節發白的地步。殷孽用了力道一點一點掰開夏合歡的手指，理了理被抓皺的衣袖，只是怎麼都有幾道淺淺的痕跡無法撫平。
“師父！”夏合歡的聲音一瞬間尖銳得可怕，她彷彿被自己嚇到了一樣，噤若寒蟬。
殷孽依舊如常，嘴角的笑意也不曾淡去，他瞧了瞧自己衣襟上沾染的灰塵，又望了望還帶皺痕的衣袖，低低嘆息一聲。
因爲看不見，夏合歡更是敏感，那似絲絃輕輕顫動留下的淡淡餘音，似平靜波面泛起的圈圈漣漪，夏合歡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了。
“合歡，爲師有沒有告訴你一件事？”
殷孽的手覆蓋住了夏合歡的手，原本溫熱的手此刻竟比他的手溫還要低上幾分。
“沒有。”夏合歡抿了抿脣，矢口否認。
呵，殷孽輕笑出聲，兩人捱得極盡，夏合歡似乎還能聽到他胸腔的震動聲。耳邊突然多了熱氣，夏合歡下意識偏了偏頭，卻沒避開。
“爲師其實是個神醫。”
“所以呢？”夏合歡眨眨眼。
“所以合歡不用擔心，你不過是相火過旺，太陽陽明，氣血俱盛。代爲師爲你調理幾日，便可恢復正常。”
“真的……？”
“合歡不信爲師？”
夏合歡沉默了許久，沒有回答。她信妖孽的醫術，可是她這不是病，她雙眼看不見分明就是系統搗的鬼，想起失明前聽到的話，夏合歡心裡就像有團火在肆虐，卻又無處可發泄。
“宿主陷入短暫目盲狀態，恢復期限未可知。”
“警告，警告：系統級別不夠，因激活超等級技能，系統界面陷入崩潰邊緣，系統界面陷入崩潰邊緣……”系統的聲音像是被掐斷一樣，戛然而止。
崩潰？夏合歡在心底冷笑三聲，如此坑爹精分毒舌的系統，她是恨不得大卸八塊，崩潰已經是便宜它了！什麼不做任務就抹殺！她就是不幹了！大不了一拍兩散！就算，就算真死了，誰又知道她是死了還是回現代去了？反正她在現代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系統平日的毒舌，夏合歡是真的沒往心裡去，自然是不覺得有什麼可傷人的，但是現在居然因爲做個任務搞得雙目失明，這可是戳到夏合歡的雷點了，這次是雙目失明，下次呢！下次又會是什麼？
夏合歡決定了，她不幹了！
她要跟系統一拍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