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小乞丐?”隔着散落的珠簾,傳來慵懶的男低音。說話的人像是還沒睡醒般倦怠,可偏偏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脣齒間輾轉反覆,才緩緩吐出,生生叫外面的美人兩腮酡紅,心思盪漾。
“公子,”軟軟地一聲公子,喚得千嬌百媚,美人螓首低垂,大着膽子說,“若有興趣,不妨去看看。”
話一出口,美人又懊惱地咬脣,那乞丐骯髒得很,若是髒了公子的眼,自己在公子跟前豈不是也落不得好。
在一旁不作聲的老鴇對姑娘使了個眼色,那位公子是什麼樣的人物?若是能留住,那美人閣在她玉枕樓面前算個屁!只是任她家的花魁美人使出渾身解數,那位公子卻始終神色淡淡,這不,好不容易見有了公子感興趣的,那還不得趕緊巴結?
“若真是個乞丐,那看看也無妨。”
簾後側躺着的身影有了動靜,花魁美人頓時心口砰砰直跳,一雙美目簡直要望穿秋水。
玉枕樓外,可憐巴巴的夏合歡也是望穿秋水,仔細瞪大眼睛去看哪個纔是系統口中,一見之下可以讓人立馬感覺到深深王霸之氣的主角師父。
只是主角師父還沒看到,銅板卻是收穫了不少,還都是那些被薰暈過去的人給得。欸,到底是她看起來真得太像乞丐了?還是那些人其實本質是個抖M,所以才趕着給她送銅板?
夏合歡這麼想着,走神之間,本是冷清的玉枕樓門口,突然熱鬧起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就連她跟前都被捂着鼻子的人擋得嚴嚴實實。
夏合歡好奇心大作,仗着滿身惡臭硬從人牆最外面擠到最裡面。
被擠得站不住腳的夏合歡,連來得及看清情況都沒有,直接撲通一聲,以五體投地之姿,撲倒在黑底雲紋緞面的厚底靴前。
“啊!”女人驚叫讓夏合歡本就摔懵的腦子更加混亂。視線裡黑靴旁邊的粉色繡花鞋蹭蹭後退出老遠的距離,便是不擡頭,夏合歡也想像得出那雙繡花鞋的主人捂着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
相比之下,倒是那雙做工比繡花鞋還要精緻幾分的厚底黑靴,依舊是穩穩地停在原地,沒有半分錯位。夜色深邃,藉着門內昏黃的燭火餘光,視力極好的夏合歡甚至能看清那黑靴上用銀線繡出暗色紋飾。
夏合歡敢跟任何人打賭,穿着這靴的人絕對是個極其龜毛、尤善吹毛求疵的主兒。
許久之後,偶然想起這茬的夏合歡才恍然,原來自己竟有一語成箴的潛質。
而此時的夏合歡只是傻不愣登地擡起頭,瞪圓了眼睛,去看那個敢於直面她渾身惡臭的高人到底是哪位?
四目相對,咕嚕一聲,萬籟俱寂之中夏合歡吞嚥口水的聲音和動作都過於顯眼了點,惹得衆人紛紛側目。
只是這些,夏合歡都無暇顧及了,她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堅定地擡手撲了上去。
不用懷疑,也不用質疑,夏合歡她不是顏控,更不是患了花癡,只是……終於抱對一次大腿,她容易嗎?
此時此刻,夏合歡視野裡的金光閃閃的師父二字逐漸黯淡下去,閃了兩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這才理解當初系統那般鄙夷的語氣是爲何?就衝着這斗大的兩字,也不能認錯人,抱錯大腿啊!
系統這個作死的,提示一句會死啊!枉她浪費那麼時間,抱錯那麼多大腿!
“公……公子!”旁邊的花魁美人臉色瞬間青白青白,像是見鬼一樣。樓裡誰不知道公子的潔癖,不說纖塵不染,但也絕不會容忍這麼一個渾身髒臭的小乞丐抱着自己……美人纖細的身子,如無根的楊柳晃了晃,果斷兩眼一閉,暈過去了。
可惜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公子和乞丐身上,完全沒人注意到花魁美人優雅向後倒去的身姿,咚地一聲,花魁美人這次徹底暈了過去。
夏合歡傻傻地欲聞聲望去,她這個人有一點特別不好,就是極容易被分散注意力。比如現在,明顯該一把鼻涕一把淚,按照系統彈出的劇本念臺詞。可她倒好輕而易舉就被旁邊的美人分散注意力,傻傻轉頭去看那麼肉疼的聲音是怎麼發出來的了。
不過,夏合歡的頭扭到一半,就被中途伸出的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給鉗住了下巴,生生地扭了回來。嘶,圍觀的衆人齊齊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夏合歡聽着,莫名覺得牙疼。
下巴被強制性擡高,夏合歡眼簾不自覺半垂,好似沒睡醒一般。視線下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那兩根,簡直比添了增白劑的麪粉,還要白亮的手指上。
“睜開你的眼睛。”慵懶地好似沒有睡醒的聲音,蠱惑了夏合歡的耳朵,卻沒能蠱惑住夏合歡的無比粗線條的神經。
若不是現在還被維持着經典的惡霸調戲良家少女的動作,夏合歡差點就如受驚的野貓,猛然後竄,退出老遠的距離。
TMD的系統,給了她兔子的一樣的紅眼,爲什麼不再給她一副美瞳?頂着這樣的眼睛,就算要拜師,前提也是不被當成妖孽燒了才行。
夏合歡在心中咆哮,不單系統沒能聽到,就連她這個師父也是沒能聽見,所以,她師父又重複了一遍。
“睜開你的眼睛。”
“……”
要知道當被逼到絕路時,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夏合歡急了,會幹什麼?她一張嘴,所有人都知道了。
“師……公子丰神俊朗、皎若秋月、神人之姿、風流蘊藉,小的對公子的敬慕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海枯石爛、天崩地裂、矢志不渝,小的容顏粗鄙、鼠目寸光、實在不敢在公子面前多待一刻。還請公子高擡貴手,放小的一條生路。”
打着旋兒的怪風嗚嗚而過,明明是七月流火的天氣,夏合歡生生感覺到了秋風蕭瑟的氣息。
圍觀的衆人,沒人敢悶笑出聲,就連嘴角都不敢掛半分笑意,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忐忑地望着長身玉立的公子。
夏合歡則連看都不敢看系統口中的師父到底長什麼樣子。圓溜溜的眼珠像是驚恐不安的小獸,四下游移。
像是過了許久,又像是過了一瞬,夏合歡頭頂再次響起她那師父的聲音,有些沙沙的啞音,一如既往讓夏合歡心頭如貓爪輕輕撓過。
“你叫什麼名字?”
聽見換了個問題,夏合歡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原來剛剛她竟然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她這個師父的氣場還真是強悍。
“夏合歡。”
“可是曾共結,合歡羅帶的合歡?”
視線裡的青絲晃了晃,夏合歡的心跳也跟着晃了晃,然後沒出息地紅了臉,如此旖旎,這般曖昧,她以後還怎麼敢正視自己的名字啊!夏合歡在心中大呼,妖孽!妖孽!□□裸的妖孽啊!
“我收你爲徒,可願?”
輕描淡寫的聲音,硬是讓周圍人驚叫一地下巴。
而夏合歡則是望着系統君編好的劇本傻眼了,她還沒開始念臺詞,就有人告訴她你任務完成了……這種像是被耍了的錯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暈頭轉向的夏合歡,幹了一件她差點悔恨終身的事。那就是……瞪大了她紅紅的貓眼兒,直勾勾地去看她這個師父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色和黑色都是最尋常的顏色,也是普通男子最容易穿不出效果的顏色。公子一身廣袖黑裳,白玉盤龍雲紋的腰帶扣鬆鬆攏出勁瘦腰肢,眉目流轉間,自有難言的優雅從容。他只消靜靜地站在廣袤夜色中,所有人的視線裡便在容不下別樣風華。
夏合歡嘴巴微張,呆在原地,最先入眼的是烏沉沉的黑色,最後記住的也是那一抹黑。她想,她這輩子不會再見到有別的顏色能夠像這抹黑一般,讓人驚豔到色授魂與的地步。
……
妖孽!妖孽!
夏合歡腦海裡,心眼裡反反覆覆只剩下了這兩個字,誰說世間妖孽都必須一身紫色的?能硬將肅穆華貴的黑色穿出妖嬈風流的妖孽,纔是真妖孽!
夏合歡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黑衣公子自是不得而知,他只是饒有興致地望着夏合歡那雙異於常人的眼眸,殷紅如血,明亮似珠。若是膽小的人怕是早就被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偏偏黑衣公子眸光湛湛,像是看到極爲喜歡事物一樣,恨不得拿在手裡細細把玩。
也幸好,夏合歡沒看懂他的眼神,不然,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我收你爲徒,可願?”黑衣公子像是耐心極好,又重複了一遍。
“願意,願意!”回過神的夏合歡忙不迭將頭點成小雞啄米之勢。同時,系統發出悅耳的提示音。
“叮——,拜師任務已激活並完成!”
“叮——,賣身青樓任務未完成!”
“警告,警告!主線任務劇情發生錯亂,任務順序被打亂,主線任務面臨崩潰的危險,系統緊急維護中……”
溫吞的電子音突然變得磕巴慌亂,夏合歡卻沒了嘲笑的心情,整個人瞬間凌亂了,她無比艱辛地完成了任務,系統居然告訴她主線任務崩潰?
她這是何等不幸?竟遇見這種極品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