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蒙山因雲霧迷濛而命名, 也因地勢陡峭,溝谷幽深,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喪命山中, 而被人敬而遠之。
幕長弘約夏合歡的地點就是在雲蒙山中, 夏合歡站在山腳下, 按照信上所說, 從袖中掏出一根黑布條將自己的眼睛蒙起來, 然後就在那顆歪脖子的老松樹下,閉目養神等着對方按照信上所說帶她進山。
在她蒙上眼沒多久,就聽到有人走近的腳步聲。夏合歡藏在袖子裡的手悄悄握緊。看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眼皮底下, 不然也不能這麼快就讓人帶她進山。
夏合歡心裡暗自盤算,跟着那人身後, 遇上不好走的路段時, 那人居然還伸手扶了她一把, 夏合歡瞭然,在他們走了小半個時辰後, 才停下腳步,眼上的黑布被人驟然撤去時,夏合歡不適的眯起眼睛,半晌纔看清眼前的情形。
懸崖頂上,四周開闊一覽無餘, 呼嘯的山風從夏合歡耳邊穿過, 夏合歡落在那一對中年夫婦上視線有了波動。他們身上衣服雖有皺亂, 卻無髒污, 想來幕長弘也並沒有苛待他們。
夏合歡爲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在那婦人淚眼朦朧看着她想要說話時,移開了視線, 安然若素地望着那個一臉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幕長弘,他身後站着是垂眸不敢與她對視的荊陵遊,夏合歡的視線在他疲憊的眉眼處轉了一圈後,又落到了幕長弘身上。
夏合歡就不明白了,她就這麼招人恨?她記得她從頭到尾也沒做什麼啊?跟這個幕長弘打過交道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吧?
“看來你很在乎他們?”幕長弘意有所指地看了那對在風中瑟瑟發抖的中年夫婦一眼,“如果我要拿他們來威脅你去殺了殷孽呢?”
“我不會答應的。”夏合歡搖頭,她來,是爲了生恩養恩,但是要她殺殷孽,她做不到。那是比要她自殺更難辦的事情。
“即使我殺了他們?”幕長弘手中的劍輕輕巧巧挽了個劍花,劍氣劃破中年夫婦的衣裳,已經足以引起他們的驚叫。
“妖孽!妖孽!”中年男子滿臉厭惡,驚得嗓子都變了聲音,“都是你這個賤人!要不是你,當初直接掐死她,本老爺哪裡回落到現在的境地。”
中年男子朝那美婦踢了一腳,美婦哀叫一聲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一雙眼睛看着夏合歡,低聲吶吶道:“我的兒,我的兒……”
“瞧瞧,這就是你的父母,一個恨不得你死掉的父母。”幕長弘惡趣味的譏諷,夏合歡臉色微變,幕長弘身後的荊陵游下意識想要上前一步,卻被他反手一劍刺在肩處。“陵遊,爲師說過的話,你可是忘了?你當真以爲爲師容得下一個一而再,再而三背叛的弟子?”
荊陵遊捂着傷口單膝跪倒在地,幕長弘居高臨下俯視着那個他曾經給予厚望的弟子。
“幕長弘!你若是想要殺雞儆猴,我勸你大可不必。”夏合歡冷聲道:“我已經來了,你還不放人,莫不是要毀約?”
“我倒是不知道,他們居然這麼好使,早知如此,我一定早就……”幕長弘視線在夏合歡和夏家夫婦之間來回移動。
夏合歡冷眼瞧着精神好像不正常的幕長弘,只好拿出殺手鐗,深吸一口氣,問:“幕長弘,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白蓮花嗎?”
“你說什麼!”幕長弘神色大變。
夏合歡:“……”
她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夏合歡試探性說道:“可憐的白蓮花啊!”
“白蓮花是誰?”幕長弘眯着眼盯着夏合歡。
“……”都不知道是誰,還這麼激動,要是兩人真的見面了,是不是還要一眼前世今生啊!夏合歡暗暗吐槽,她只是根據自己的推測隨口一說,倒是沒想到這個幕長弘對白蓮花的執念這麼深,但是這樣看的話,幕長弘的身份肯定是那個沒有確認身份的盟主了……一個大膽的推測在夏合歡心裡隱隱成形。
面對焦躁的幕長弘,夏合歡面上淡定瞥了夏家夫婦一眼,幕長弘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皺眉,便喝道:“你們走!”
沒想到這麼輕易就會被放走的夏家夫婦愣了一下,隨即你扶我攙,踉踉蹌蹌走了,路過夏合歡身旁時,那眉宇間和夏合歡有幾分相似的婦人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那中年男子給拉走了,只留下一句我的兒呀……若有若無的嘆息漂浮在半空中。
夏合歡看着那兩人走遠,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空落落的,曾經她以爲此生再無相見之日,結果沒曾想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又見了,還好只是見了,還好沒有再多說什麼,還好她還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感情,終究嘴角還是掛上了淡淡苦澀的笑意。
“白蓮花是誰!你又知道什麼?”幕長弘雖然覺得放走夏家夫婦不妥,可是自從夏合歡嘴裡聽到那個名字後,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胸腔裡還有什麼在涌動着一樣。
夏合歡回過神來,憐憫的瞧着對面的人,平常挺正常的,還知道拿夏家夫婦來威脅她,可是一聽到她提起白蓮花這個名字,整個人的智商都瞬間降低到了水平線以下,也不在乎什麼陰謀陽謀,瞬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嘖嘖,這還真是……該感喟腦殘的深入人心嗎?
幕長弘久久不見夏合歡答話,怒從心起,瞧着那個單膝跪在自己身邊的弟子,更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手中長劍壓在荊陵遊的脖子上,他喝道:“說!你別以爲拖延時間就能等到殷孽來救你,荊陵遊帶你上來的時候,我就看過了殷孽並未在身後跟着,以他的武功,就算現在趕來,也不可能立馬上山救你,你若是……”
果然反派BOSS廢話都好多,難怪逃脫不了反派必輸定律,夏合歡垂眸心道,如果讓殷孽跟過來,別的不說,幕長弘的小命是絕對難以留下的,現在任務還沒完成,怎麼可能讓他這麼輕易的死掉?
夏合歡跑神的時候,想起自己爲了說服殷孽簽訂的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就是一把辛酸淚。她爲了說服殷孽,讓她自己一個人過來容易嗎?
“宿主,你能別跑神嗎!”系統忍無可忍,有一個時時刻刻抓不到重點,還習慣性跑神的宿主,它這個作爲系統的,當真是十分憂傷。
夏合歡輕咳兩聲,將發散思緒收了回來,視線落到了幕長弘……身後跪着那個死心眼的劍客身上,他之前不辭而別,就是爲了現在被自己的師父在身上捅個窟窿?夏合歡越來越看不懂那個人了,說他迂腐,可是他卻違反師命,幾次三番對自己手下留情,可是他現在任打任罵不還手,完全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的態度,又是讓夏合歡心裡火氣亂串。
“說話!”幕長弘被夏合歡那雙猩紅的眼眸看得心裡躁動不安,他總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可是他現在落到這種地步,最差又能差到哪裡去了?
“你想知道白蓮花是誰?”夏合歡一揚眉,“先把你的劍從他的脖子上拿開。”
荊陵遊眼睛猛然一亮,瞬間又黯淡下去,幕長弘自是沒錯過他臉上的表情,冷笑一聲道:“怎麼?心疼了?”
夏合歡再次揚了揚眉,突然說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此謂白蓮花,乃是蓮花一種。”
“你在挑戰我的底線!”幕長弘像是暴起傷人一樣,吼道,“你當真以爲我是傻子!”
“不然呢?你口中的白蓮花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夏合歡緊盯着幕長弘的神情,試探性問。
幕長弘眼中浮現迷惘的神色,口裡念念叨叨道:“白蓮花,白蓮花……”幕長弘像是被帶入了回憶之中,就連壓在荊陵遊脖子上的劍都不自覺鬆開了,“白蓮花應當是……如同蓮花……一般純潔、美好的……奇女子,她善良、柔弱、可憐……而又堅強。她詩詞歌賦無一不精……”
幕長弘越說越流暢,夏合歡的心卻隨着幕長弘的話逐漸沉了下去,早在殷孽說起最初的那一世的時候,夏合歡心裡就有了個推測,果然是和她猜得那樣,她就說嘛,正常人遇見妖孽早就慫了,可偏偏幕長弘非要和殷孽對着幹,就算慘敗還義無返顧,原來原因在這兒,一個個都帶着前世的影響,這是要幹什麼?坑爹的系統,淨是不幹人事!
夏合歡心裡將系統來回罵了狗血淋頭,剛剛還咋呼的系統瞬間沉默不出聲了。
穿越大神在上,它可真的沒想到除了妖孽師父之外,居然還有人隱隱保留了前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