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片段,卻成了一聲細讀的憂傷。
經事難忘,恆久的愛戀一片片扯斷。
青絲撩過心絃,妲雪一字一句落地有聲,是那般堅定,如一個重重的錘頭擊打在瀟竹的心頭。
雖不見鮮血,但卻如此撕心裂肺。
“爲太子做一切都是值得。”脣邊蘊着一抹嫣然的笑意,那笑意燦爛卻刺痛瀟竹的眼。
瀟竹的拳頭緊緊的攥起,青筋凸起,他款款蓮步行至到妲雪面前,雙臂撐在後面的牆壁上,定定的凝着她空洞的雙眸。
她幽深的眸子美麗依舊,從她的瞳仁裡看到了自己,卻無法看透她的心。
周圍的空氣被一掃而空,妲雪的呼吸一緊,下意識的朝後面退了一步,慌亂的擡起手去摸眼前的障礙物。
瀟竹的大掌擒起她的手腕,那動作輕柔若海水般,冰涼的脣瓣兒細細的吻着她的手背。
妲雪掙扎了幾許,卻掙脫不開,無奈之下只好彆着頭,精緻的鎖骨劃出了一抹性感的憂傷,因爲瀟竹看到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順着妲雪的眼角滾到了修長的脖頸上,又流到了脖頸上。
“你哭了。”瀟竹的聲音沉厚的如醇醇的美酒。
“是,我哭了。”妲雪的鼻息有些困難,泛出的音調竟然是那般悶沉。
眼淚在瀟竹的心裡蕩起了一絲漣漪,他的身子朝前湊近,再湊近,直到聞到了她的幽香:“你爲什麼哭?你爲誰而哭?”
“我爲自己而哭。”妲雪靜靜的說,靜到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拜你爲師,許你終身。”
“妲雪!”兩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你終是我的徒,我的妻。”
妲雪忽而笑了,笑的悽美動人,她緩緩轉過來,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他那面容卻早已深深的烙在了腦海裡:“不,早已不是了。”
“雪兒,原諒師父......”瀟竹在心裡輾轉了多次才說出這番話來。
聽,那心律狂跳的聲音。
一股子熱潮吞沒了妲雪的心,她無奈的閉了閉眼:“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會被原諒。”
待瀟竹再想說話時,太子殿外響起了小喜子的吆喝聲:“太子駕到!”
聽及,妲雪連忙推開了瀟竹,小手慌忙的捉着前面,錯過他身邊時,冷冷的說了一聲:“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留下了滿室的馨香,熟悉而又陌生。
太子腳步急促,風塵僕僕的趕來,額上布了一層細細的汗珠,想來也是心念妲雪,一進內室,他見妲雪安好,繃緊的面容放鬆了下來,捉住了妲雪在空中亂揮的小手,貼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聲音蘊着溫柔和擔心:“妲雪,你怎麼樣?有沒有怕?”
妲雪暖暖的語調與方纔對瀟竹的冰冷截然不同,她輕輕搖了搖頭:“不怕,你怎去了這麼久?”
“父皇找我有事,以後我絕不把你一個人丟下。”太子信誓旦旦的保證着。
妲雪脣角蘊了一抹笑,輕輕點頭,靠在了太子的懷裡,但,誰也沒有看到妲雪的手卻捂着自己的心臟。
她痛,好痛。
“太子,在下找你談談。”瀟竹的聲音突兀的打斷了他們的‘幸福’。
聞言,妲雪的小手緊緊的抓着太子杏黃色的衣袍,太子拍怕她的手背:“無妨,我去去就來。”
說着,太子扶着妲雪來到了軟榻前,將她安頓好後太子與瀟竹離開了太子殿。
太子殿外。
琉璃宮頂的光耀暗淡,那金燦燦的陽光灑在上面卻也看不到一絲光輝,恍若這烏悽悽的天空。
秋,慢慢的從指縫中溜走。
太子負手而立,凝着對面的男子,心裡的醋意緩緩的醞釀着,曾經,他便覺得妲雪與瀟竹的關係非同一般,不僅僅是師徒,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妲雪竟然有了瀟竹的孩子。
是多麼轟動,熾烈的愛才能讓妲雪如飛蛾撲火一般付出。
“你爲她請了太醫?”瀟竹開門見山,也不拖拉。
現如今,妲雪的安靜纔是最重要的。
太子微微一愣,道:“是。”
“太醫怎麼說?”
說到這兒,太子憂愁的嘆了一口氣:“太醫說她的雙目失明不是普通的失明,而是邪氣入侵。”
“邪氣入侵?”瀟竹的眉頭緊鎖,猛然想到洛嫣兒死前的慘狀,她是因走火入魔而死,那,想必定是她在與妲雪打鬥的過程中將邪氣逼進了妲雪的眼睛裡,所以才導致妲雪雙目失明的。
“現在,我在盡力爲妲雪尋找天下名醫,希望能夠爲她治好眼睛。”太子真誠的說。
滿腹的心事如糾纏雜亂的蠶絲纏繞在瀟竹的心頭,裹的他幾乎窒息,眉宇間涌着濃濃的愁雲,他的聲音清冷:“沒用的,即便是華佗在世也不會治好她的眼睛。”
聞言,太子的整個心糾在了一起:“爲何會這樣?”
瀟竹的深眸眯起:“你也知道,妲雪並非人類,所以她的失明是不可能用常人的方法來醫治的。”
一個拳頭砸在了潮溼的黑絲楠木柱子上,太子無奈至極:“那該怎麼辦?難道讓她一輩子都看不見麼?”
一片火燒雲流淌在空中,瀟竹的眼底飽含着那深不見底的幽邃,閃爍着的是讓人心痛的悲傷,緩緩擡眸,那黑曜般的眸子隱藏着那複雜的情愫,涼脣上下分出了天堂和地獄,看似毫無波瀾的話卻是那般堅定:“不會,我絕對不會讓她永遠失明,我一定會將她治好。”
太子望着他心底充起了一片希冀:“可否需要我幫忙?”
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瀟竹淡淡的說:“不需要,你只要替我照顧好她便好,假以時日,我定要將她從你身邊挽回,她,是我的。”
話落。
瀟竹轉身大步離開,衣袂飄飄捲起幾片落葉,那挺直的背影卻顯得愈發孤寂,落寞。
太子吐出的話瓣兒戛然而止,他其實想告訴他:妲雪有了他的孩子。
殊不知。
踏出的這一步,卻換來了永世的憂傷。
那是上天註定的。
一朝秋去紅顏盡,花落人亡兩不知。
當太子再次回到殿內時,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三千青絲柔柔的散落在妲雪的腰間,如柳眉的眉尖上染着淡淡的冷清,一雙美眸漆黑的深不見底,裡面蘊着盈盈的星光,卷長的睫毛耷拉在眼簾下折射出一層淡淡的陰影,那白色的拖地長裙如白雪一般映了滿地的光輝,那纖細白嫩的素手緊捏着一隻泛舊的蝴蝶簪子。
‘啪嗒’一滴眼淚盈盈*,落在了那蝴蝶簪子上,泛着點點的光亮。
倏然。
那如水泉冷澀的聲音緩緩從妲雪的脣瓣兒裡蘊出,灑了滿地的淒涼:“他......走了嗎?”
“恩。”太子恍過神來,方纔的她憂傷的讓人心碎。
垂下眸子,眼淚打溼了她的睫毛。
不知何時,太子早已依偎在她身旁:“別在地上坐着,會着涼的。”
雙臂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肩膀,腦袋埋在手肘間,空洞的眼神如失了光芒的星星,她喃喃自語:“我看不見他,我看不見他,我多想再看一看他,我多想看一看他的眼睛,我多想......”
話瓣兒到最後,妲雪一度哽咽。
她多想再摸一摸他的臉。
她多想看一看他深情的眼神。
她多想在他的眼底再看一看小小的自己。
她多想......
太子心疼的無以復加:“爲何不告訴他?”
她的苦澀縈繞了滿腹的愁腸:“我告訴他什麼?告訴他我還愛他?告訴他我有了小念竹?還是告訴他我有多心痛?”
太子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
半晌。
妲雪緩緩的說:“現在的我這麼破碎怎能配的上他?我的眼睛看不見了,難道讓我拖累他嗎?罷了,罷了,這樣也許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有些愛不需要佔有,只要那人幸福便好。
她......不想拖累他。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
“太子......”妲雪輕輕的喚着。
“我在。”太子連忙應聲。
妲雪將手中的蝴蝶簪子擎在空中,脣角勾着一抹動人的微笑:“可以爲我把簪子戴上嗎?”
“可......以。”太子的聲音有些沙啞,半蹲在妲雪的面前,她苦澀的笑是那般讓人心碎,恨不得將她擁入懷中。
世界上有一種女子可以讓你肝腸寸斷。
懶起畫峨眉,
弄妝梳洗遲。
新帖繡羅襦,
雙雙金鷓鴣。
柔順的髮絲纏繞在指尖,太子輕輕的將那蝴蝶簪子溫柔的爲她挽上。
“這簪子......是他送我的,好看嗎?”
“好看。”
“太子,可以扶我到窗前嗎?”
“太子,我給你吹一首曲子好嗎?這是我偷偷學師父的蕭音。”
月淡淡,風悽悽,一曲淒涼的長蕭,飄酸了永世的愛戀。
思念踏夜而來,滴滴流動在心間。
絲絲聲聲留下的蕭音,讓淚水滿溢,肆意的流下......
師父,我依舊是那個千年雪山的小雪狐。
只是,對你的愛愈來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