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掙扎推開了師父!
“嘩啦”一聲,茶杯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心裡“怦怦”跳作一團。原來竟不知不覺趴到桌子旁睡着了,做了個噩夢,夢裡竟將事情亂七八糟地混在了一起。
下意識地嚥了下口水,喉嚨有些乾澀有些疼。這一天只顧着忙碌,自己卻忘了喝水。很想去吃個憶仙谷的梨子,可是那是師孃的,沒有師父的許可,我不要再捅婁子了。
看外面天色已晚,心想還是不要自找沒趣了,夢裡師父瘋了的樣子好可怕。
待第二天奉茶過去,師父並沒有中毒,沒有失了心性,也沒有變成駭人的模樣,一切正常。我那夢真是好笑,師父就是真瘋了也不會將我認作師孃的,我與她的容貌完全不像,而且我是“男仙”。
師父問我茶點是誰做的,我便如實回稟是跟十四師兄學的。
他面無表情,沒有說好吃,也沒有說難吃,只是讓我退下。
到了師孃的生日那天,爲了不礙他的眼,我修行完畢便知趣地出了玉虛宮,獨自去了追仙崖,心想這時的他應該在憶仙谷的靜思湖畔思念師孃吧。
之前的年頭,每每想去看一看當年在追仙崖上的飛雪,舒緩一下心情,卻再也沒見過那樣美麗的景色。有時候我會夢到那場崑崙飛雪和那個身影。夢裡看着那麼近,現實又感覺離得那麼遠,那樣陌生……
追仙崖上又飄起了像那日一樣極美的飛雪,師父竟站在雪中,清冷俊逸的身姿亦如當年。
我一愣,沒想到在這樣的日子裡,與他在這裡不期而遇!我像小賊一樣忙躡足離開,他卻轉身看向我。
被他發現,不得不上前拱手向他施禮。
崖是那座崖,雪還是當年的雪,青衫仙友卻成了師父……
“飛兒可知爲師在做什麼?”師父問我。
“徒兒眼拙,反正不是跳崖。”我慚愧道。
他微微一笑,笑容那樣恬淡,卻好似散發着無盡的希望之光,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照耀得更光明與純粹了……
看來他心情不錯。我鼓了鼓勇氣,終於將一直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師父,我當初有眼不識泰山,又資質平平沒資格做你的徒弟,作弊是我頭腦不夠上了當,弄壞了師孃的衣冠冢也是我的錯。我……還有別的沒有資格。師伯已經賺到了錢不會再要挾你了。你逐我出師門吧。”
”我還是個你從來都不收的女仙,我騙了你”我心裡道。
師父並未理我的話頭,“飛兒,你可知天缺?”
“師伯與我提過。”
我記得春風說他與師父的叔父上古殺神,在巫山那場慘烈的戰役後,將自己化了玄晶補了三十三天的
天缺。
“爲師在補天缺。”師父語氣平靜。
“師父要化了自己嗎!”我大吃一驚。
“爲師只是用凝雲心法和神力,不用化自己。”他解釋道。
“哦”我心裡長出了口氣。
他說他在補天缺着實嚇了我一跳。雖然他不是很喜歡我這個徒弟,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他做任何危及自己性命事。包括站在這萬丈懸崖頭好似要一躍而下。春風與我說過,他當年在陸雪灰飛煙滅後萬念俱灰,封印了自己的仙身跳了巫山崖殉情。怎奈我生得晚了,若那時候遇到他,定還是要耍賴攔住他的。
他與我講了追仙崖上的飛雪的由來。
上古時崑崙虛叫做不周山。共工與顓頊大戰,推倒了天柱,三十三天被撞出了巨大的天缺,承載着萬物初靈的天河奔流而下,給天地帶來滅頂之災。衆神在挽救天地時皆應皆寂滅。師父的父母就是在這次劫難中爲了護住師父的叔父應劫寂滅了。
當時掌管天地的女媧在救了幾個司職上神後化身玄晶補了三十三天,留了這一點天缺淌下涓涓天水滋潤天地。不周山從此化成了萬物初源的崑崙虛。天水不停歇,天缺就必須時常修補,防止潰破再給天地帶來滅頂之災。那極美的飛雪其實就是用神力化的補天缺的玄晶碎屑和凝結的雪花。
追仙崖前這條湛藍透徹的河流就是天水,上接天河,是衆生初靈流轉輪迴的地方。那裡匯聚了天地萬物的初靈,這些初靈在流淌中因緣而聚,起心動念便生了三魂七魄,三魂七魄又因緣而聚纔有了元神。天乾與地坤相合,元神和肉身便因緣相聚。
所以天上地下每一個生命,每一次相遇都具足了緣分。若是散盡元神化爲初靈,隨着天水流到四海八方,再有同樣的因緣相聚便是不可能了。
“飛兒,你不必再耿耿於懷於一些事。你來拜師,爲師收你爲徒,不過因緣具足罷了。”師父道。
“因緣具足?你不是很嫌棄我趕我走嗎?”我喃喃低語。
“爲師沒嫌棄你。只是覺得蓬萊更適合。丹霞聖母定會善待於你。”他的語氣柔緩溫和。
“可是,我不想去蓬萊了……”不知師父如何看出我與蓬萊有緣,雖然我也覺得蓬萊或許不錯,卻從心裡感覺那不是我的家。
“那便不去了。”他的口吻像慈父一般。
“但是,我弄壞了師孃的衣冠冢……”我諾諾的。
“那是她護你渡劫,你是她選的徒弟。”師父道。
“是嗎?”我眼睛一亮,露出了喜色。
“是”
“師父,上次遇到你的時候是不是影響你補天缺了……”那時候我以爲他在跳崖,生拉硬拽地將他賴下了山,原來當時他在補天缺。
我一直以爲他選了一處好山好水龍脈鼎盛的地方,守着美景念着舊愛,過着衆生朝拜衣食富足的悠哉日子。不想這一場崑崙飛雪卻是關乎衆生性命的責任。
“無妨。”
“師父以後補天缺的時候,我可以來看雪嗎?”我放開膽量問他。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喜歡看這裡的雪,也不知爲什麼心裡總還是有一點放心不下,擔心他還會像當年一樣從這裡一躍而下去尋陸雪師孃。
“可以。”他答道。
那天,我知道了崑崙飛雪的由來,也終於知道他在煉房在煉製什麼。
他將我帶到了教習場,告訴我他備了新的神弓供我練習。說着順手從弓架上取了一把弓兀自射了起來。
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欣喜若狂地在弓架上尋到了一張新弓。拿到手裡,按照他教的方法試了試,雖然比那些重弓順手了一些,但是卻拉不開弓弦。
“師父……”
“拉不動嗎?”
“嗯”
“還有。”
聽他說還有,我又來了精神,歡脫地弓架上又尋到了一張弓。握在手中,比第一張輕了一些。試了試,拉着卻還是很吃力。
“師父……”
“這個也拉不動?”
“嗯……有點……”我的臉紅了,我實在太不濟了。
“還有。”
竟然還有!師父的話讓我開心得簡直要飛起來,又興沖沖地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遍,每一張弓都拿了一拿,卻怎麼也找不到能拿得起的弓了。
空着手垂頭喪氣地來到他近前,“師父,旁的拿不動了。”
他目光如電盯着遠處的靶,輕輕拉開弓,一箭正中靶心。射罷,他將手中的弓給了我,“試試吧,這張應該正好。”
雙手接過他給的弓,我喜極而泣。原來這些天他在忙碌煉這三把弓!原來他讓我循序漸進去學!我終於可以像旁的師兄一樣了!
一顆不安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
之後每年我都會在師父補天缺的時候去追仙崖看一次極美的崑崙飛雪。
爲了儘可能不影響他,我靜靜地來,又默默地走,不會與他說話。他也不會與我說話。他補他的天缺,我看我的飛雪,師徒二人背向而立,想着各自的事情,誰也不打擾誰。
漸漸的時間久了,我似是想明白爲何師父看着天水神色淒涼。這天水中或許有陸雪師孃散掉的一二初靈,師父也知再有同樣的因緣相聚是不可能了,陸雪師孃不可能再回來,他只能眼睜睜任由那些初靈流走。
他勸我對一些事不必耿耿於懷。可四萬年了,他卻還沒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