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再一次響起。
我雙手掐訣閉上了雙目,同時我的身體就像是被幾雙手拉住,然後猛地從另一個地方被扯回來了一樣!
我騰的一下子坐了起來。
渾身上下難受的要死。
“小土。”師傅的叫聲在我的耳邊傳來,見我醒了明顯鬆了一口氣。
“師妹,你嚇死我了。”
蘭元生死死的握緊我的手,他哭過,嗓子都是沙啞的。
狐仙娘娘就坐在我旁邊,看我醒了,激動的叫道:“嚇死了娘娘了,差點以爲你真的要被那妖氣整的走火入魔了!小丫頭,你是不知道,剛纔你的三魂七魄差點就被帶走了!”
她手舞足蹈的說着,然後將拴在我手裡的紅繩拿了起來:“道道剛纔急的就要請你家祖師爺下來了。”
師傅站在我旁邊,有意的朝着狐仙娘娘搖頭,狐仙這才閉上了嘴巴。
我雙目凝神盯着前面,思緒還沒有完全回來。
等到上青玄那摔碟子破碗的聲音響起我這才徹底回了神。
我扭頭朝着青玄師兄看過去,他身上穿着圍裙,左手抱着一摞碗碟,右手正扒拉着落地的碗。而他的腳邊是不小心翻了的盤子。
他一出來看見我醒了,驚喜的往我這邊跑過來。
“師妹!我就說你吉人天相,怎麼可能會入魔!”
他手裡還抱着碗碟筷,這麼一跑懷裡的碗碟筷立刻就開始洋洋灑灑的往地上摔。
我幾乎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想伸手去扶。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啪——”
碗碟筷碎了一地,我的腦子也徹底醒了。
師傅和狐仙還有元生師兄都沒反應過來。
“對,對不起...又碎了...”看着一地的碎渣,上青玄不好意思的朝着我們笑笑。
“青玄師兄,你圍着圍裙幹什麼?”我嗓子很疼也很乾。
“飯菜不是有楊嬸...”
剛說出口我愣住了。
見我愣了,蘭元生意識到什麼趕緊給我倒了一杯水:“師妹,你喝點水吧。”
我沒看他們,我怕師傅他們看到我眶裡的眼淚。
“謝謝師兄,我睡了幾天了?”
強忍着淚,我接過了水將眼淚和水一起吞了肚子。
“七天了。”
我的手僵住了。
停屍,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時間。
有的三天,有的五天,有的七天。
而七天,在觀海市來說,屍體已經下葬了。
也就是說我和楊嬸子的最後一面,就是她三魂七魄被許朗哥打散的那一刻...
師傅見我愣神了,面色很沉重:“小土...”
“我知道,師傅。”我開口打斷他,我知道師傅想跟我說什麼。
“師妹。”上青玄也有些着急,可話落到嘴邊他自己先哽咽了。
蘭元生跟着小聲的抽泣了一下。
狐仙娘娘將我手裡有些灑了的水杯接了過去:“都哭什麼!有這個時間哭還不如想想怎麼給楊嬸子報仇!”
我擡起雙眼,眼裡只剩下冰冷的天花板。
“那天晚上...”
我吐了一口氣,無奈的低下了頭,嗓音嘶啞的將那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等到我說完,狐仙這才氣的牙根癢癢道:“合着天爺真是瞎了眼,平白讓楊嬸子這麼好的一個人被害的魂飛魄散!還有那個許朗!裝那麼久,我們試探他那麼多次,感情他就是凡生!”
我沒說話,反手將放在我牀頭的夜叉令拿了起來。
師傅見我盯着夜叉令出神,緩緩的開口,將那天我昏睡後的事情說了一遍。
楊嬸子的屍體是在家裡二樓發現的。
劉誠帶着繁星過來驗屍,驗屍結果是:嗆死。
可我知道,嗆死只是假象。
楊嬸的三魂七魄是被許朗生生從肉身拉出來的。
此前說過,三魂七魄離體尚有還魂時間,可是糟糕就糟糕在許朗將楊嬸子的三魂七魄打散了。
三魂七魄一散就相當於魂飛魄散,而這個人再也沒有來世了...
也意味着,我以後都看不見那個早上會端着粥然後親切的喊我一聲妮兒的人了。
我甚至是連一聲對不起都不能告訴她。
我嘆了一口氣將夜叉令重新放回了身上。
之前我和師傅都給楊嬸子看過相,楊嬸子的面相是子孫繞膝,安度晚年的好面相。
雖說面相會隨着情況而改變,可是楊嬸子命裡是無法改變的。
思來想去,我想到了楊嬸子眉心忽然消失的那個黑點。
前段時間楊嬸子送早飯來的時候,還告訴我們說許朗哥總是晚上出去。
我當時害怕楊嬸子出事,所以將夜叉令給了她,可最後楊嬸子也沒能將這個令牌拿出來。
人的三魂七魄拉出來需要時間,所以我並不認爲楊嬸子不知道是誰害了她。
而且在我進屋的時候楊嬸子的魂魄是有自我意識的。
換句話來說:或許楊嬸子早就已經抱着必死的心了。
因爲許朗是她的兒子,即便許朗變的不一樣了。
那仍舊還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
上青玄又給我遞了一杯水。
“是我們看得太晚了!早些時候懷疑許朗的時候就應該動手!以後別讓我逮着他,否則我一個雷符劈死他!”
師傅面色凝重,白了上青玄一眼:“牽扯到熟人至親的時候,感官是最爲薄弱的。而且害了楊嬸的兇手是凡生不是許朗...許朗只是一個肉身傀儡。”
“什麼意思?小師伯,能不能說的通俗易懂一些。”蘭元生湊了過來。
上青玄擡頭就要打他:“茅山叫法,雙魂一體!也就是人格分裂。”
蘭元生趕緊捂住了腦袋。
師傅沉了沉氣:“不太一樣。人格分裂,是一體分出來兩個人格,共用一個靈魂。而許朗是和凡生只是共用一個身,但他們有兩個不同的魂魄。”
“小土剛纔也說了,在發生爆炸前,許朗曾喊她走,也就是說許朗凡生的確是雙魂一體。而許朗是普通人,屬於弱勢,所以凡生纔是那個隨意控制本體的人。此前我們看到的許朗,或許有一部分是凡生,只是我們沒有察覺罷了。”
狐仙娘娘看着師傅,疑惑道:“那爲什麼我們一直沒有察覺到任何的氣息?凡生是邪修,他曾經和小丫頭交手過,那渾身上下的邪氣我們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就算是許朗和凡生切換,那也不能一點痕跡都沒有吧?”
蘭元生歪着頭,眉頭凝到了一起:“當初息老說凡生,胡楊都在火瓦巷內,可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他們,甚至是做好的符咒陣對他們也沒有影響,這就真的很奇怪。”
我收回了看他們的目光,忽然想到了當初那個老乞丐的話。
他說:觀海市要來個惡鬼。
我晃了晃腦袋,將許朗哥的事情忘掉,下意識道:“或者,是有什麼東西又或是道行更厲害的人幫他們遮去了所有的氣息!”
“那是什麼法器能這麼厲害?又是什麼人道行這麼高深?能同時幫胡楊,凡生這麼厲害的邪物斂去邪氣和妖氣?”狐仙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這麼厲害的法器要真是拿到手了,那豈不是就可以肆意在人,妖,陰間遊走,而且還不會被發現身份?”
“祖巫妖。”
狐仙問題剛出來,師傅和我的聲音同時響起。
沒錯,是那個祖巫妖。
那老乞丐說的惡鬼正是那個祖巫妖。
至於那個法器...確實需要查一下。
我擡頭看向了師傅,有些不解:“那個祖巫妖如果真的這麼強,那爲什麼不把我們全部都解決,反而是三番五次的出現給我們警告?包括這次忽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這都是警告...”
上青玄幾個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師傅的身上。
師傅被幾雙眼睛盯的後背發涼,咳嗽了兩聲這才道:“李家村的後山有鎖妖陣,只要鎖妖陣不破,那個祖巫就不可能破山而出。從這段時間的情況來看,那祖巫妖分出來的只是他的一部分意識,也就是說,他沒有完全醒來。所以自然不能親自出手。”
“而凡生雖然很厲害,但是畢竟是和一個普通人共用身體。這也是當初爲什麼攻上茅山後萬物匯忽然撤退的原因之一。”
我正要開口,師傅又道:“但是並不代表祖巫什麼都做不了,他的意識還是很強的。”
師傅說的話有些藏頭藏尾。
很迷惑。
我的眼神在師傅的臉上來回打轉,我總覺的他在瞞着我什麼事情。
還有那個穩神水,我一直都想問,可是每次一開口師傅總是遮遮掩掩不願意告訴我。
我也曾查了許多的古書籍,最後都是以沒有答案而結束。
“那後山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鎖妖陣?誰設的陣啊?”蘭元生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個鎖妖陣不是人設的,所以也不用擔心會被人或是被妖物所破。而那個祖巫妖即便是醒了,只要衝不出山就不怕。至於祖巫妖的意識,總會有辦法對付的。”師傅有意無意的看向了我。
我沒再問下去,心中多少有了一點答案。
能把祖巫妖完整的鎖在後山,而且還將他封睡在後山,那這個肯定不是人能做到的,至於道行估計和祖師爺是一個級別的。
我點點頭:“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會長不是許朗,但是萬物匯和那個祖巫妖有着莫大的聯繫。還有就是祖巫妖的一部分意識已經到觀海了。”
狐仙也是點頭:“前段時間楊嬸子還說許朗總是晚上出去,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合着他是請幫手去了。”
我擡頭看向了狐仙娘娘:“胡楊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而且胡楊和凡生他們是不是一夥的,我們還不得而知。還有就是許朗爲什麼又會和祖巫妖在一起,都是疑問。”
狐仙一聽到胡楊臉色也變了:“這邪狐狸我看八成和許朗他們是一夥的!明早娘娘就回一趟東北,胡楊的事情娘娘會託胡老六還有其他的仙家注意一下。小丫頭,這是我們狐仙家的事情,若是真找到了娘娘就是拼死也得將那個邪狐狸給斬了!”
我嗯了一聲,狐仙在我心裡和師兄們一樣重要,對付胡楊是狐仙娘娘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行了,你剛醒,先吃點東西再用腦子吧。”
師傅見我還在想,端來了稀粥。
上青玄和蘭元生兩個人搭了個話往後院去了。
我又和師傅說了幾句話,狐仙這才扶着我往二樓去。
楊嬸子沒了,許朗哥下落不明,秀娟嫂帶着小寶辦完喪禮,去警局登記了人口失蹤後,就帶着小寶回孃家了。
師傅還告訴我,說秀娟嫂辦完喪禮後找過他。
是爲了讓他幫忙找許朗...
師傅沒拒絕,真的找了,可現在的許朗已經不是許朗了,所以結果,一無所獲。
秀娟嫂沒有爲難師傅,臨走前拿了師傅給的兩張符走了。
至於許朗哥會不會去找秀娟嫂和小寶,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師傅肯定在給秀娟嫂的那兩張符上做了手腳。
可能是昏睡的時間太久了,我一宿都沒睡着,站在房間的窗戶看着楊嬸那殘破不堪的家看了一夜。
火瓦巷裡的五令神符陣仍舊還在,可是陣法仍舊只能驅散普通的邪氣和妖氣。
學校裡,師傅請了半個月的假,而那晚差點被祖巫妖引入魔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天,再加上修養,至少也要十天左右才能回學校。
第二天一大早,狐仙娘娘給我留了一句好好休息就回東北了。
師傅着上青玄和蘭元生一早也走了。
鋪子裡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李叔因爲兒子去世了,爲了不給兒媳婦壓力,所以賣了房子後孤身去了養老院。
楊嬸子也不在了,早飯就變成了馮嬸子在送。
馮嬸子來的時候我就坐在櫃檯前翻着《異妖志》。
她沒說太多,就張口喊了我一聲,囑咐我記得吃早飯,然後就走了。
等馮嬸子走後我將書合上了。
我身體沒什麼事兒了,所以趁着天還早去看看楊嬸子。
抓了一袋子紙錢和金銀元寶,又拿了一把上好的香,喘了一口氣出門了。
路過許朗哥家門前的時候,我看見,整個房子全部都燒的不成樣子了。
而二樓的窗戶也已經被完全燒的炸開,只一眼就可以看清楚裡面的構造。
我將香拿了一根出來,唸了火咒將香點燃後直接衝着那二樓的窗戶就是射過去。
等到香入戶裡面沒有青煙飛出,我這才轉身離開了火瓦巷。
楊嬸家的屋子裡的確什麼都沒有了。
就連染香入戶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了。
出了火瓦巷打了的一路朝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