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待在這兒幹啥？”
見我還盯着他畫符，他落下了最後一筆朝我問道。
我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啊？”
“你不去搖人兒？”
他斜眼看我。
我哦了一聲纔想起來要去找息老。
“您怎麼知道我要去找息老借人？”
露出了兩排大白牙我訕訕的笑問道。
“龍珠的事情摻和重大，一個萬物匯能翻起浪來？”
師傅放下了筆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定睛看他，擡手摸了一下鼻子。
萬物匯想要龍珠是爲了建立新的陰曹地府和六道輪迴。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明確到地府知道卻無法明面上管束。
先不說此前鬥法鬧出來那麼大的動靜，單說張坦和那幾只羅剎鬼就足以證明地府不是不想管束，而是有人插手讓他們不能管束。
插手的這個人用息老的話來說，就在地府，而且職級不低，不低到能直接壓住十殿閻王，讓他們知道有人想要推翻地府，卻還是對於此行作亂一事，無法出手。阻止。
息老告訴過我，閻王爺讓我萬事小心，說地府會有人隨時想要對付我。
我當時還擔心地府和萬物匯會從兩面壓制我，現在才覺的是我多想了，人家早就已經聯手了...
從張坦到羅剎鬼，再到後來灰奶奶招過的鬼王，到曹福到浮游村樹林裡的陰差擡棺再到現如今的水鬼作亂，這一切都是經過地府那個人同意的。
先不說鬼王有地府編制，單說敢冒充陰差就是不小的罪過。
還有這些水鬼，作亂多年，又逢龍珠和鬼王即將出世，這地府洞悉一切又怎麼可能不做任何防備？
可到現在，地府一點動靜都沒有，唯一來幫忙的空地夜叉還是我自己召喚過來的。
說白了，閻王爺是不想過於明目張膽的暴露自己想反抗的目的，所以纔會想要藉助我們的手來除掉那些企圖作亂的邪修和地府的那位大人物。
我們就屬於中間商，屬於那種一點差價都沒賺到還皮哈哈的必須得做，不做不行的。
靠着椅子，我搖頭晃腦的有些腦子暈。
“想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還不趕緊去搖人？”
師傅又催了一遍。
我昂了一聲，兩手拍着凳子架站了起來。
我們開口問地府要人幫忙，打着的是爲除作亂水鬼，平衡人間陰間秩序的旗號。
閻王爺聖明廉潔，給了我們幫手算是替陰司造福還能提高他們收服惡鬼厲鬼的KPI指標。
那位大人物再厲害，也不能拿着身份壓人，更不能明知道後果嚴重還選擇任由那些想要推翻地府的邪修作亂！
“萬一搖不來人咋辦？”
師傅看都沒看我，長吁着氣：“爲師都替你想好了，地府要是不願意幫忙你就打到閻羅殿大聲說你要請三清祖師爺下來評理，到時候再將這個事情一說，地府的十大閻王都得老老實實聽你的話。”
我黑臉看着師傅，小老頭站着說話不腰疼，還打到閻羅殿，估計我桃木劍剛拿出來，陰兵就得以明知擅闖地府有罪還故意挑釁之罪將我抓起來直接打入十八層地獄。
到時候別說閻王爺，我可能連黑白無常都見不到。
就算是冒險見到了閻王爺，擅闖地府挑釁陰兵之罪都去不掉。
我又不傻，哪能拿自己的狗命跳大梁。
“行了，師傅，我走了。”
懶得搭理師傅，抓了一把頭髮，從兜裡掏出手機，四點多了。
揣回了兜裡，從腰間將息老小木屋的鑰匙拿了出來。
頃刻間我眼中的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起來，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只聽到咚——的一聲眩暈感消失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安靜到不能再安靜的感覺。
緩了快有十來秒左右我才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小木屋瞬間展現在我的眼前。
環顧了一圈，屋子裡並沒有息老的身影，只有一張桌子幾張凳子還有拐角的一堆報紙正安靜的躺在地上。
沒人，說明息老這個時候應該是出去探八卦了。
我也沒着急，坐到了一邊的凳子上雙手趴在桌子上開始閉目養神。
才躺下，耳邊就傳來了嘟嘟囔囔的說話聲。
“您要不喬裝打扮一下，去上面找那個丫頭同她說明白就是了。”
“本王倒是想離開，可身邊的眼線太多了，今日本王來尋你也是脫開了那些小鬼的雙眼才能趕得過來。”
息老的聲音我聽得出來，這第二個說話聲，不怒而威，又自稱本王，瞬時便將我驚的坐了起來。
扭過頭，目光看向了有說話聲的木屋牆壁。
只見一道白一道黑的影子正從木屋外面穿牆而進。
讓我最先注意到的並不是息老，而是息老身後的大鬍子男人！
他穿着荷葉邊翻領寬袖長袍，頭帶冠旒，白淨臉孔，垂香袋護耳，一雙眼睛威嚴帶凶，看到我之後臉色往下一板頓時兇相駭人！
我下意識的閉住了呼吸，快速往他面前一站，雙手一拱，膝蓋一彎，直接跪到了他的面前。
“弟子辰土叩見閻王爺。”
大鬍子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闖入鬼市後下令讓空地二叉隨我們赴任的第五殿王閻羅王。
我心裡忍不住敲來敲去，真的是有夠無語的，我就過來找個息老，怎麼還能正面碰上閻王爺。
息老也是，一個小鬼怎麼跟閻王爺玩一塊去了。
將頭埋到了地上，內心一萬個曹尼瑪狂奔而過，早知道他來我就不來了。
不敢喘氣，我跪在地上等着閻王爺發話。
可等了十來秒，息老和閻王爺誰都沒有開腔。
遲疑了一下，我悄悄小心的往前看了一眼，卻發現閻王爺和息老不知道啥時候挪到了我身側。
我膝蓋一爬，順着兩人的方向挪了過去。
這一挪我便看見他倆腳下的步子又往旁邊一跨，像是有意躲開我一樣。
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更加鬱悶了。
我內心流着淚，雖然曾經說過要找閻王爺質問張坦和羅剎鬼的事情，可那時候畢竟沒看到閻王爺。現在看到真閻王了，這該慫還是要慫的。
悄無聲息的又挪了挪膝蓋。
“哎哎哎，行了，丫頭你可別再挪了，快起來吧。”
息老見我還挪，着急的哎了幾聲，趕緊上前將我扶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
他問道。
我擦了一把冷汗：“沒，來看看你。”
“看看在下？那趕巧了，在下剛好有點事情同你說說。”
他有意看向了一邊的閻王爺。
閻王爺也不說話，左手搭起，右手叉腰，這會兒正用眼珠子瞪着我。
我被他那一雙大眼珠子瞪的渾身發涼，尷尬一笑，可閻王爺仍舊是滿臉威兇。
這是真尷尬了。
我咳嗽了一聲：“咳。”
“你來了。”
也就兩秒，他忽然對着我喝了一聲。
這聲音彷彿自帶混響，震得我當下心裡一顫。
扯了一個訕訕的笑容，我趕緊解釋道：“今日不知閻王在此，多有叨擾，還請閻王贖罪。”
他大步一跨直接走到了桌子前坐了下來，手一揮將寬大的袖袍拂到了一邊：“坐吧。”
一個多餘的字兒都沒有。
我看了一眼息老，息老嘿嘿一笑：“看在下做什麼？”他雙手擡起拱手作輯：“在下是隻小鬼，在兩位面前只有侍奉的資格。”
我朝他瞪着眼，他要是隻有侍奉的資格，那我豈不是得跪着聽候差遣？
手一掐，推辭道：“多謝閻王爺，弟子站着就行。”
“你若是喜歡站着說話，本王同你一塊站着便是。”
他抖了一下袖子作勢就要站起來！
我嗯了一聲，快速反應過來，往凳子邊一坐，立馬開口道：“弟子多謝閻王爺賜坐。”
我得多大臉能讓閻王爺陪着我一起站着。
我不要面子他能不要面子嘛，息老這個小鬼手下還在呢。
見我坐了下來，閻王爺點着頭重新坐正身子，也不說話，就端坐來回的盯着我看。
那眼神上下掃視讓我覺的極度不舒服。
息老圍着我轉了一圈，來回打量了好一會兒忽然摸着下巴笑了：“在下上次見你你身上的功德可沒這麼多。嘖嘖，瞅瞅，今個一見，這滿身的功德還差一點就破頂了呀。”
他笑的眼睛彎了起來：“時間快到了嘛。”
說話藏頭納尾，神神秘秘的。
我回神看他：“息老，什麼功德破頂，什麼時間快到了？”
“嘿嘿，你不知道？”
我眉心擰了起來，息老這話很明顯藏着什麼意思。
眼珠子動了一下，我搓着手心，有意引開話題。
“息老您是說龍珠出世的時間嗎？”
“龍珠一事在下聽聞了，不過沒聽全面，你來的正巧，等下同在下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飄回了一邊，語氣輕鬆漫不經意的回答我的問題。
我歪頭看他，他一個百事通，事情都鬧這麼大了，他能不知道？
收回了目光我看向了閻王爺，毫不作假的行了禮：“弟子本想借助息老之手請閻王爺撥鬼差與弟子使用，現如今也用不到息老傳話，弟子今日斗膽，想請閻王爺撥鬼差供弟子差遣。”
“撥鬼差？哈哈哈哈。”息老捂着肚子滾在地上直笑：“小丫頭，不是在下多嘴，你一個茅山弟子不請神請仙跑來這兒請閻王爺撥你鬼差？你莫不是糊塗了？”
閻王爺手搭在桌子上，聽到我要鬼差，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而是冷聲問道：“爾曉話中之意？”
意思就是問我：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