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我們真的哪兒都沒去。
劉局和馬局也醒了,即便是腿上和手臂上還打着繃帶也要坐着輪椅來找我。
我真的有被感動到!
但是看到兩人慘到不行的模樣還是會笑的前仰後合。
尤其是馬局!
如我所說,桃花正緣到了。
還沒互相表白呢,馬局就已經進入到妻管嚴模式了。
只要阮雲說一個不行,馬局立刻就停下手停下嘴坐在輪椅上乖乖的等阮雲發話。
就是可憐了劉局,一個大老爺們一把年紀了還要吃狗糧。
也可憐了我們這些光棍,天天被喂狗糧。
二師伯和三師伯一天二十四小時,其中八個小時都待在我病房裡,師傅偶爾過來躺在陪護牀上跟他們嘮嗑,扯得天南地北什麼都有!
有的時候三師伯和師傅說急眼了,拉着我和二師伯就問支持誰。
我真的會被他倆幼稚死!
所以最後我選擇了三師伯。
畢竟能看到師傅幼稚的機會太少了。
容扶文,浮塵師兄和上青玄蘭元生還有沈南梔,五個人天天勾肩搭背膩在一起。
因爲固原和禾西沒醒,他們幾個無處去就只能來我這裡蹦躂。
幾個人還拿着符咒做了一把牌。
什麼兩張驅邪符屬於雙驅,三張驅邪符屬於雙上驅,四張驅邪符屬於巨能驅。
我也沒明白他們是怎麼研究出來這樣的牌,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們幾個人搬着桌子板凳天天在我病房打牌!
馬局還特地給我帶了寒假作業來,但怎奈病房裡天天吵吵嚷嚷的,一點學習機會都不給我留。
終於在第三天下午,他們鬧累了也乏了,說了兩句話各回各家了。
也是這天晚上,固原和禾西醒了。
固原比較嚴重一點,不能下牀不能走路,只能躺在牀上跟我們說話。
至於禾西,被地煞陣灼傷雙眼的時候,他本有復原的機會。
可爲了固原選擇放棄了雙眼衝到了前線。
陰氣入體再加上天雷下火,三者充斥身體,體內的地煞之氣也算是被徹底帶出來了。
往後半生漫長的幾十年他都只能在黑暗中渡過了。
也算是得到了相應的懲罰。
打發走了青玄師兄他們,披了件厚外套出了病房的門。
固原和禾西的病房在我們的拐角第五間。
適合靜養比較安靜。
進門後,我就看見兩人一個躺着一個坐着,病房裡面靜悄悄的只有機器的滴滴聲。
放輕了腳步。
可再輕也有聲音。
淅淅梭梭的腳步聲引起了禾西的注意。
他雙眼蒙上了紗布,正低頭臉對地面,聽到腳步聲後轉頭看向了我這邊。
明明蒙着紗布,卻像是能看見一樣。
“你來了。”
他聲音嘶啞低沉,剛醒不久。
聽到禾西的說話聲,固原睜開雙眼歪頭看到是我,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意:“辰土師妹。”
他說話很輕很柔,語氣間沒了以前的張狂,就連性子好像也多了一絲穩重。
我看着他眼睛裡面的希翼和渙散,內心格外的不好受。
不知不覺間,固原好像活成了以前的禾西師兄。
苦澀的嗯了一聲,又怕被他倆察覺,若無其事的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固原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我們沒事了,辰土師妹你不用太擔心。”
我趕緊扶着他躺下,低聲安撫:“我知道,師兄你躺着吧。”
“我真沒事兒,就是還沒怎麼恢復好,我體質雖然沒有你們好,但是也不差的,師妹,你別擔心了。”
他臉上帶着笑容,可眼中全是悲傷。
我看的心裡難受, 低着頭擺弄着手指:“醫生說你們養幾天就好了。二師伯也來了,說是麴塵子道人託他幫忙把你們接回去。正好馬上過年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採年貨了。”
固原咧着嘴笑了,笑容收斂了很多,也沒有以前的豪放不羈了。
“好,南山道觀和上清道觀離的不遠,咱們今年能一起過年了。”
我點頭跟着他笑。
禾西從病牀前挪了一下,瞬時靠在了牆壁上,聲音懶散了許多:“辰土,謝謝你。”
我知道他謝我什麼。
他謝我沒有殺他,謝我在劉老杆兒喊他的時候沒有選擇放棄他。
不過有一說一,他這次確實也幫了我們的忙。
如果沒有他,固原師兄可能現在就是一捧灰了。
擺着手,我婉轉回道:“不用謝,你也幫了我們。”
他輕笑回道:“我沒幫你們,我幫的是固原。對你說謝謝是因爲你沒把我交給劉老杆兒,也讓我重新回了頭。”
人都說,回頭是岸。
可禾西是真回頭還是假回了頭,誰都不知道。
我對他還是那句話:保持警惕,他要是動歪心思,我肯定不會放過他。
見我沒搭話,禾西繼續道:“這麼多年我一直藏在南山道觀內,師恭弟敬,每天過得日子太舒服了。我有想過要一直過這樣的日子,可是最後還是利益矇蔽了我的雙眼。我很想和師兄弟們一起早課晚課,可我不甘心一直過這樣碌碌無爲的日子。我想要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也想要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
他明明看不見,可還是擡頭望向了窗戶外面。
“直到去年碰到你。”
禾西是去年和我們相遇的。
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鋪子裡,當時他跟固原站在一起,性子溫溫柔柔的。
那時候的固原和青玄師兄很像,暴躁的性子,毒蛇一樣的嘴。
再看現在。
青玄師兄還和一樣,可固原師兄卻變了。
南山道觀內最年長的兩個師兄,一個是禾西一個是固原。
禾西已經回不去了。
從今往後南山道觀的第一大弟子便只剩下固原了。
我能明白固原師兄現在心裡的想法。
是失落,是懊悔也是萬般無奈。
禾西將身下墊着的枕頭往上推了一把。
“我那時候想不明白,一個女孩子爲什麼要做道士?又爲什麼會被那麼多人圍着。我們下山之前師傅就說過,他說上清道觀有名弟子年紀輕輕道行了得,讓我們切磋研討互相進步。我本以爲至少會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可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真的有被震驚到。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女孩子被稱作道人,得了師傅們的稱讚,得了師兄弟們的愛護。我心裡越發不平,越發不甘。不平的是你爲什麼可以做我們做不到的事情,不甘的是爲什麼你可以得到那麼多人的青睞和羨慕。所以我故意找你們麻煩,故意聯合萬物匯想要除掉你。”
“可當我看到你們努力爲自己爭取機會,團結一致對外的樣子,我又覺得很羨慕,羨慕你們能吃苦,羨慕你們師徒和師兄弟之間的關係。看着你們我就會想到我以前的師傅。他那個人待我極不好,我學法不及時他會打我罵我。帶我出去要是說錯一個字,他就會想盡辦法,千萬百計的折磨我。我在他手裡看不見希望,只能看見昏暗的天地。終於有一天,他把我綁在樹上用鞭子抽的時候我受不了了,我掙脫了繩子,趁他不注意拿着他心愛的羅盤用着一把冒着黑色陰氣的匕首將他永遠了結在了我們師徒倆生活了近十年的破廟裡!”
固原滿眼心疼的看着禾西:“師兄...”
禾西卻無所謂的笑道:“我師傅當時是陰山派的坐下弟子,我知道他們殺人如麻嫉惡如仇。如果知道是我親手弒師,他們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我沒辦法,拿着一點乾糧從當時的破廟逃到了一座山腳下。在那座山腳下我碰上了下山歷練的小道士們。小道士們無憂無慮的說着下山後要去鎮上採買東西,看着他們開心的樣子,我心裡生出了妒忌。我把人羣裡看上去最不融入的那個人殺了...用着師傅教我的移花接術,我頂替了那人的命格頂替了那人的人生...”
他說完臉上出現了歉意。
“就這樣活了十幾年。”
固原眼裡有淚花閃爍,聽完禾西說的話,卻也只能無力的哭泣。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對於他的人生一點都不覺得同情。
因爲妒忌,因爲不甘,他平白頂替殘害了一個無辜之人的一生。
如果沒有他,真正的禾西現在或是還是個很靦腆溫柔不善與人多言的小夥子。
說空磬可憐嗎?
可憐。
可恨嗎?
可恨。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但我做不到原諒。
他害的是一個人,一個什麼錯事兒都沒做的人。
我站起身,冷眼看着他:“看在麴塵子道人和南山道觀諸位師兄們的面子上,我不殺你。但是你必須要離開南山道觀,離開觀海市曲暢市遠離京都。你要向我立下血誓,但凡是萬物匯和邪教組織出現的地方你空磬皆不能出現,否則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我要讓空磬一輩子都無法再接觸到這些可能會讓他野心復燃的東西!
“師妹。”
固原抓着我,還想替空磬求情。
我抽回了手,不動聲色道:“我已經放過他了,你還想讓我怎麼做?”
低頭看着固原,我沒有任何的一絲推讓。
楊嬸子和許朗哥的事情讓我明白,對敵人忍讓就是給自己埋下禍端。
空磬是回頭了,可真回頭假回頭誰又能確定呢?
我看在南山道觀的面子上已經做了最大的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