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程世容是打算租飛機去的,後來不知道怎麼被周舒豪知道了,忙說把他的私人飛機讓給我們,他自己又去找好友借了一架飛機,比我們晚半個小時到達。
到了小島上後便有專門的人接待,周舒豪當初一時興起買了這個島,那時候似乎是爲了跟朋友間的打賭,鬼牌贏了的人買下這座島,其實當時他是被他的朋友和小島的原主人合起來坑了一把,被誘哄着掏了錢他也不生氣,買下來到現在,一共就來過兩趟。
所以他對島上的狀況一點都不熟悉,怪不得程世容會想丟下他,帶着也起不到作用,反而前前後後跟着讓人覺得厭煩。
平時小島就交給專門的人管理,島上有別墅,平時有人定期清潔整理,屋子裡的傢俱用品也會及時更換。除此之外,管理人還開墾出一塊荒地種植果蔬,適當地養了點豬牛羊,除了主人住的別墅,還有管理人自己一家住的地方,剩下的就是還未開墾的原始森林,正好到了枝葉繁茂的時候,一陣風吹來帶來清爽的空氣和淡淡的花香。
果然這裡如同周舒豪所說氣候宜人,島風被樹林層層過濾,吹到人身上舒爽宜人,果蔬葷食一應俱全,確實是個適合避暑的好地方。
只是有一點,這裡有點原始,食用的淡水都是靠船運過來的,電力靠自主發電,管理人在這裡生活時一般到了晚上就切斷了電源,通信也是被截止的,我看了眼,信號爲無,這下還真的只剩了我們兩個人。
別墅的周圍圍着一圈高高的籬笆,上面的倒刺碎玻璃觸目驚心,管理人告訴我們這裡還會有野生動物出沒,但別墅裡有獵槍,他們就在不遠處,有動靜會來幫忙。
把注意事項都告訴我們後,管理人便離開了,算了算時間,周舒豪也快到了。
管理人離開,終於只剩了我們兩個人。
程世容坐在寬大柔軟的沙發裡,疲憊地揉着鼻根。
我心疼得說不出話來,直到上飛機前他還在處理公事,我聽到他在電話裡說着股票的事情,聲音裡帶着怒火,那頭的人被他罵得臭頭。
我很少見到這樣發火的程世容,被他盛怒的樣子嚇了一跳,掛了電話後,他安慰了驚到的我,隨後便關了上飛機。
這幾天的程世容比之前更忙,就算回到家裡也常常工作到兩三點,疲憊的人很容易生氣,我猜是因爲我他纔會這麼忙,心裡滿是愧疚,要是我乖乖待在家裡就好了,我跟他道歉,他卻揉了揉我的頭,說沒事。
我能感覺得出來,五年後的程世容比之前更加寵我,甚至有點溺愛的味道,我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我,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皺着眉頭說教我一會兒才肯答應我,也許是我還沒有習慣五年後的劇變,對於這些細小的地方就更加敏感。
周舒豪到達後很自覺地跟我們拉開了距離,島上除了我們住的別墅,還有幾間房子,本來這座小島就是給他們這些公子哥玩樂的,自然不會少住的地方。
到了島上後,程世容先是休息了半天,我本來打算去找周舒豪免得打擾到他,但程世容一定要我留下來陪他,硬是抱着我才肯睡去。
我無奈,比起五年前,他也變得更加愛朝我撒嬌,我倒是覺得無所謂,反而覺得這樣人前強大無比人後卻喜歡抱着我蹭蹭的他很可愛。
程世容很快就睡着了,我卻很久都沒睡着,需要補覺的人是他,又不是我,我被他緊緊抱在懷裡,他抱得很緊,像是怕我跑了似的,我動彈不得,只好盯着緊緊拉着的窗簾看。
不知看了多久,我漸漸有了睏意,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我沒有做夢,可是醒過來的時候莫名覺得疲憊,睜開眼看到輕微飄動的窗簾,房間裡昏昏暗暗的,不知道是幾點了,我一時分不清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轉頭一看,竟然看到了程世容。
他沉穩安靜地熟睡着,湊近了能聽到他平靜的呼吸聲,我卻一陣恍惚,我們不是說好了再不見面了的嗎?
爲什麼他會在我身邊?而我現在又是在哪裡?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我不敢動,下意識覺得如果這時吵醒了程世容肯定不會有好事,於是我小心地躺了回去,睜大了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然後,我就想起了一切。
包括程世容叫我打胎,我被綁架,然後被拐賣,三傻拉着我跳崖,這些我都想起來了,而這段“失憶“的時間裡的我也沒有忘,我想起程世容對我撒的謊,還有他對我過分的寵溺,不知爲何變得愛撒嬌。
我平靜地躺在那裡,腦子裡卻已經糊裡嘩啦刷過了一大串東西。
爲什麼程世容要撒那樣的謊?
爲什麼他會對我這麼好?
還有我的孩子呢?在我“失憶“的這段時間裡,他閉口不提孩子的事情,而我忘了我有孩子的事,自然就沒有問過。
我把手放在平坦的肚子上,很不確定地一遍遍地摸過去,甚至下了狠勁去壓,我感覺不到痛楚——孩子沒了。
沒了。
我感受到巨大的悲傷,但我不敢哭出來,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恢復了記憶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他肯定會趕我走的,我不要離開他,不要。
這時程世容突然翻了個身,一把將我抱進了懷裡,我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音,他還在睡着,甚至在我耳邊呢喃我的名字。
即便在睡夢中,他也在呢喃我的名字,既然你是愛我的,那爲什麼要趕我走又爲什麼叫我打掉我們的孩子?
忽然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我瞬間明白了是爲什麼。
是因爲這五年,是因爲我們分別的這五年。
原來他有這麼介意我在風月場沉淪的五年,怪不得他剛見面的時候不遺餘力地嘲諷我,折磨我。
那反過來,如果沒有這五年,他就能像五年前一般疼愛我,就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意識到這一點,我既覺得高興又覺得悲傷,他終究沒法深愛我到接受我的全部,而就算這不是全部的愛,也是我渴求的。
他是我唯一愛過的人,也是唯一愛過我的人。
房間裡徹底黑了下來的時候,程世容終於醒了過來,他一醒過來,看到了我,輕柔地笑了一下,隨後低頭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說:“現在該說早安還是晚安?“
我笑了出來,睡了一個下午,現在也不知道是幾點了,我說:“不知道,睡飽了?“
“飽了,不過肚子餓了。“
他的聲音裡帶着重重的鼻音,聽着有點撒嬌的意味,頭髮被睡得翹了起來,看起來軟軟的。
“那就起牀吧,外面好像在烤肉,我聞到香味了。“
我猜是周舒豪故意挑的地方烤肉的,香味從窗戶縫隙裡鑽進來,勾着我的食慾,我早就聞到了香味,已經口水了很久了。
他卻沒動,把我圈緊了,頭埋在我的胸口:“再躺一會兒。“
我無奈,只好由他抱着,這樣溫柔繾綣的環境下,多賴一會兒也不差,我一下下梳着他翹起來的頭髮,倆人都沒有說話,卻安靜地很寧靜。
就算是爲了這樣的時光,我也不能告訴他我已經恢復了記憶的事情。
好在我已經習慣了演戲,騙過程世容應該不成問題。
這麼想着,我把自己一顆吊着的心放下,安慰自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後來我們倆都忍不住餓了,果然一出去就看到一臉得意的周舒豪,他的面前是烤肉架,幾個工人模樣的人正在熱火朝天地烤肉。
見到我們出來,周舒豪笑着說:“你們終於肯出來啦。“
我不悅地看着他,低頭一看發現還有個小孩子拿這個扇子直朝我們房間窗口扇風。
果然他是故意的。
我跟周舒豪鬥嘴,程世容沒管他,走到烤架那邊,拿了個盤子,不一會兒就盛滿了一盤子,他把盤子遞給我,我被食物吸引,就不管他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夜風帶着海水的甜腥味吹在身上,十分舒爽,工人們升起篝火,玩當地的遊戲,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便坐在旁邊看着,周舒豪去玩了一會兒,然後坐到我身邊,問我爲什麼不去玩。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會玩。“
此時程世容回別墅裡換衣服了,剛剛有個小男孩不小心把醬汁潑到了他的身上,我還沒吃飽,便沒有跟着他去。
忽然周舒豪說了一句:“不管什麼時候,晴兒你一直是個無聊的人呢。“
他忽然換了語氣,說了一句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頭皮一炸,還以爲他看出來了,心跳一瞬間加速,砰砰地敲擊着胸膛,我都快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你什麼意思?“
他轉頭看着我,眼裡映照着跳動的篝火,接着,他語氣無比肯定地說:“晴兒,你想起來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