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隊伍的最前列,出乎自己意料地,葉韜居然沒有任何驚懼或者恐慌的情緒。在殺了人見了血之後,葉韜居然也像“血麟軍”中的絕大部分人一樣,熟悉了這種不得不將自己拋到腦後的戰場的氣氛。而且,他的表現還相當好。
在這些天裡,血麟軍殲滅的敵人已經接近兩萬人。如果按照簡單的算術,火麟軍的重步兵幾乎從未投入作戰,弓箭手也僅僅進行過幾次射擊,除了節約箭矢的考慮,還因爲人人配弩的血麟軍對於覆蓋式的箭矢壓制的需要前不大,至於火麟軍下那隻現在有六百多人的重型器械分隊,更是從來沒把任何一件大型器械從特別設計的四輪馬車上卸下來裝配過,重型器械分隊除了前一陣在架設浮橋的時候偶露崢嶸外,都快憋得生鏽了。絕大部分的殺敵數字都來自猛血軍和火麟軍的騎兵。攤到每個人頭上,兩個多一點的殺敵數字還是有的。
而葉韜,雖然他現在在血麟軍中的最主要的工作是進行戰略和戰術的構思,前且對於具體的行動下決心,讓戴雲可以去具體部署執行,但他幾次投身第一線的衝擊,每次都有斬獲。到現在,累計在他個人名下的殺敵數字已經有九人了……這個成績在目前的血麟軍中至少能排進前三百。
儘管從戴雲、邱浩輝一直到每個旗隊長和每個哨長、伍長都曾經氣急敗壞地命令手下的人死死盯住葉韜,千萬別讓葉韜出事,但在騎兵隊列裡。在一次次的衝擊裡,這種盯住多有難度自不待言。於是,葉韜也就無比幸運地衝殺在最前線,帶着一點自我毀滅地傾向,帶着開始變得冷漠的豪情。
而在西凌大軍那一邊,雖然還沒把這個衝殺在最前線。前且不是呼喊着調整戰術的猛將和葉韜這個名字聯繫起來,但這個人卻也算是掛了號了。認爲葉韜是猛將,或許,更多是因爲他在馬上使用的武器是一柄很有個性的石錘。
用石錘作爲武器,實際上是很無奈的。葉韜的騎術還算不錯,但他畢竟沒有跟着兩軍查閱府地一系列訓練下來,騎兵的騎槍刺殺技術和到了近身用槍進行格鬥,對他來說都不可能掌握。但葉韜卻有着好一把力氣。
從四歲開始在木工作坊裡勞作,並且有計劃有目標地以科學地健身方法鍛鍊,葉韜的身體要比這個時代的人好一些。後來,開始折騰玉雕、石雕這類非常考驗眼力,手法,技巧和力量的項目,更是讓他有了相當的底子。他曾經掄起錘子衝着和自己一樣高地整塊玉石砸過,爲的就是破出大的形狀,而現在,騎在馬上拿起錘子雖然受到馬匹的躍動的影響,但他的錘子的精準度卻仍然駭人。
四個伍長級別的騎士小心地站在葉韜身後,隨時注意着葉韜的行動。他們的馬鞍邊上有兩個頗有體積地皮袋,裡面裝着各種顏色,各種圖案的旗幟,用這些旗幟,他們可以在戰場的範圍上和更遠一些的同伴溝通交流,傳達軍令。而這四個伍長在擔負傳令工作的同時,還要擔負起保護葉韜的工作。
葉韜看起來前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全,他已經前出整個騎兵陣列將近一百五十步了。站在對方的弓箭手的射程外,他掃視着對面爲數不少敵人。這批敵人的數量。和他背後的騎兵隊伍大致對等了,只是軍容軍貌,裝備方面有些差距。而全力馳援而來的敵人,現在剛好在那裡喘息着。
深知一旦進入休息,比起連續作戰更讓人容易疲乏。更難恢復到興奮的狀態,葉韜沒有任何遲疑,也沒有準備讓對方怯復體力什麼地,立刻就高高舉起了錘子。然後帶着傳令兵們向本方的陣列馳去。
血麟軍動了。隨着葉韜將石錘高高舉起,向着敵人所在的方向伸平。血麟軍翻滾着衝了出去。
騎兵的陣列從兩翼開始展開。形成了弧形的陣線。而西凌地騎兵部隊也響應的發起衝擊
前列的騎兵們緊挨着,將手裡的長長地騎槍放平在身前。血麟軍的騎槍上有個釦環,可以和馬鞍上的扣環相扣。這樣一來,衝擊的時候可以減少很多因爲驟然受力而脫手的情況。而且,沒有受過太多刺槍訓練地人一樣可以穩穩把住騎槍做出有力的攻擊……
就在兩軍相聚一百多步地時候,血麟軍的陣列像是一枚跳蕩的心臟一般,驟然張開又收縮了起來。就在那張開的一剎那,在第一排的每兩個騎兵之間的空間略張開那麼一點點的時候。就在這極小的罅隙裡,一支支的箭矢被弩機發射了出來。而這罅隙隨即捎失,血麟軍的第一排又重新變成了緊密完美的騎兵隊列。
僅僅這一瞬間的複雜精密的衝擊隊形變化,作爲血麟軍的敵人,西凌的騎兵除了付出上百人的傷亡外,也明白了他們面對的絕不是什麼烏合之衆。這一瞬間的隊形變化,不知道如何千錘百煉的訓練才能練就,任何差錯都可能會自亂陣腳。
西凌騎兵一瞬間的恐懼造成的後果更嚴重。這冷兵器的時代,勇氣是如此重要,一瞬間的膽怯讓已經壓在面前的血麟軍大大爆發了一把。兇猛的血麟軍像是一柄有着厚實刀背的砍山大刀切豆腐一般,幾乎毫無阻礙地就切開了西凌騎兵前不厚實的陣線。殺戮就這樣明目張膽地來到了。
一片片的西凌騎兵就這樣倒下了,在這次戰鬥中,數量大致對等的雙方的表現卻相差得太遠了。在關鍵性的第一次衝擊中,雖然有一百多人被槍刺或者刀片擊中墜馬,一時之間分不請到底是死是傷,但相比起西凌騎兵的慘狀,這些傷亡壓根算不上什麼。
衝擊之後,佔據優勢的血麟軍騎兵至少是兩人一組相互配合,稍微遠一些的用騎槍攢刺,靠近了則用馬鞍上繫着的彎刀來砍殺,間或還騰出手拾手弩上弦射擊……更讓西凌騎兵們越來越恐懼的是。他們手裡的武器砍在血麟軍的騎兵身上,砍在那頭盔,肩鎧和胸甲練成一體的金屬弧線上效果十分有限。裡面有銅條打出框架,外面覆蓋衝壓出地弧形鋼片的鱗甲雖然不像血麟軍的重裝步兵身上的鎧甲那有着無微不至的防護力,但卻是這個時代最好的騎兵鎧。
葉韜已經捱了兩刀,拼殺技術只能說是拙劣的他將手裡的石錘不間斷地揮舞着,相比一時不慎被人殺死,堅持不到戰鬥結束可能就要脫力地危險畢竟不那麼迫切。砍在背後的一刀,西凌騎兵手裡的大刀斬破了他鎧甲的外層。卻卡在了銅質的框架上,讓他回身一劍刺死。雖然刀鋒仍然在他的背上留下了隨着戰鬥的繼讀,隨着不斷揮舞石錘的動作而不斷擴大着,不斷滲出更多鮮典的傷口,但他卻更肆無忌憚了。對方騎兵驚駭的表情充分證明了他身上地鎧甲的防護力,而那個倒要騎兵從馬匹,馬鞍一直到身上鎧甲,手裡武器的精緻,更是說明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小兵了。
而當葉韜近乎故意地用左肩的肩鎧按過敵人的刀鋒,在間不容髮之際卸去了敵人的刀勢,而又在此同時將右手上地石錘狠狠砸在了對方的臉上的時候,他的傳令兵驚恐了,他們手忙腳亂地從兩側擠上去把葉韜拖了下來。然後死死跟着葉韜……而在這樣的保護下,葉韜終於只能老老實實地履行他的戰場指揮的職責。
這樣規模的騎兵部隊地戰鬥,進行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當戴雲結束了另一邊的戰鬥,留下幾百人打掃戰場,親自帶着其餘騎兵趕來的時候,他們除了從敵人背後包抄攔截一些逃跑的散兵遊勇之外也就沒什麼事情可以做了。
“曾子寧,你的那三個旗隊負責打掃戰場。完了以後派一部分人出去協助池雷。把警戒圈擴大。”
“戴雲,收攏騎兵,抓緊時間休息,準備下次接戰。”
“邱浩輝,把重型器械分隊地車隊拉出來,護在中軍。你部先行向白石城出發。”
葉韜的一道道命令被迅速傳達了下去。按受命令時以方掌敲擊鎧甲左胸心口位置的聲音清脆而隆重。
對於準備繼續行軍的血麟軍來說,攜帶俘虜沒有可能,也沒有必要。甚至於。連捕獲的長捷營校尉也一前被處決了。自然,在處決前,戴雲地親隨已經從那傢伙嘴裡問到了一些東西。從血麟軍出現在戰場上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存在用任何方式和西凌斡旋和妥協地可能,保留俘虜只能拾自己增添麻煩。
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了幾次接戰之後,按照西凌大軍對血麟軍的搜索方式,再要趕來的援軍都需要頗長的一段時間。原本準備佔據長捷營,加強營地然後在營地周圍將來援的敵人逐一殲滅的戰術也迅即做出了改變。圍繞着當先出發的專精於重型器械的兩個旗隊,以強力騎兵在兩翼展開,保護那兩個旗隊以及重步兵,弓手們的正常行軍。
薛敬則親率的五千騎兵在血麟軍進行了一個時辰的修整又全軍行軍了三個時辰之後纔來到餘煙嫋嫋的長捷軍的營地。周圍激烈拼殺後場景觸目驚心。但薛敬則還是理智地判斷出,血麟軍在殲敵近萬的幾次戰鬥中。損失極爲有限。但饒是薛敬則也沒有想到,幾次戰鬥加起來。血麟軍的傷亡纔不到一千人,而且其中大半都是還能堅持戰鬥。
薛敬則失去了騎兵部隊對血麟軍的人數優勢之後,倒也不敢貿然追擊。他一邊帶領着本部五千騎兵循着血麟軍的行軍痕跡追擊,一邊繼續收攏長捷營,還將情況報告給大帥童炳文。
血麟軍去向未定,以微小損失擊破薛敬則部和長捷營近萬人,跳出搜索圈的消息讓童炳文一陣心驚肉跳。但他手裡的確沒太多軍力可以去加強搜索,或者派出去堵截血麟軍了。他已經開始對寧石城和白石城一線展開了全面攻勢。攻城依靠的就是人數優勢和不斷給城防的體系造成損害,一旦抽調兵力去堵截血麟軍,給了兩城守軍以修整和修茸城防的機會,那前面陣亡的西凌將士可就白死了。
鬱悶之餘,童炳文再次下令收縮西凌大軍的控制區域。除了確保澠城一線戒備卓莽的部隊人數削減地不多,其他各個方向都退出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城鎮。雖然掠奪了城鎮的官府存銀也不算是一無所得,但這種臨時抽調組成機動兵力來堵截血麟軍的行爲。還是引起了頗多爭議。
血麟軍再次以曾子寧部斷後,誤導了薛散則,而血麟軍主力則在夜間進行了一次頗有難度的山地行軍,從一處丘陵裡直插白石城。等到血麟軍主力和終於甩掉了惱羞成怒的薛敬則部的追擊,重新會合的時候,血麟軍已經悄然出現在了蓬溪——他們來到戰場地第一站。在蓬溪,血麟軍留下了一百多人的重傷員,又一次和聯邦快遞的人員會面。接受了一批補給,隨後,他們剩下了一個問題:怎麼進入被包圍着的白石城。
“多想也沒用,打進去就是了。”在大餘商量了半天,都沒有一個絕對可靠的方案的時候,葉韜下了決心。“騎兵列陣壓住。重步兵列陣朝着城門方向直衝,從前,中,後三個方向保護住裝器械的馬車。神臂弓和投石車兩個旗隊的戰士下馬,着輕甲步戰。記得我們還多帶了一些手弩吧,給他們配上。包圍白石城的,在也就三萬來人吧。白石城裡怎麼也還有八千到一萬東平軍士。我們兩邊加起來的敵我對比也不那麼懸珠。要是敵人敢調大軍阻止我們進城,拼死一戰,也不是沒有可能,索性將敵人地圍城大軍重創。既然大家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那麼,死在城下和死在城裡的區別不大。”
大家沉默着點了點頭。
葉韜繼續說道:“那就這樣,大家回頭去安排。另外我和邱浩輝隨步兵進城。以後。騎兵部分就完全交給戴雲指揮了。
“不行!”戴雲帶頭,一幫軍官們大聲喊了出來。
這樣的結果在預料中。的確,進城固守,將自己置於不能逃跑的境地,要比跟着騎兵部隊活動危險得多。哪怕血麟軍的騎兵被西凌大軍攆進了死有,騰出一支精銳小隊帶着重要人物跑出來也不算很難。西凌地騎兵現在看起來,無論是裝備還是訓練素質,都遠低於血麟軍。可在圍城中。在敵人的投石車,衝車,重弩的和大量步軍的重重圍困下堅持戰鬥,卻是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的。
“我不是在請求你們同意,我是在下達命令。”葉韜微笑着,但卻是很強勢地說:“我進城去,是因爲我進城去協助防守更能發揮我的作用。作爲一個指揮者,我不如戴雲,不如邱浩輝……可能連曾子寧池雷都比我強太多。畢竟我只是督管兩軍查閱府,你們的訓練和演習,我都是旁觀者。但是,除了這個身份,我還是個木匠……好吧。說句不算太自大的話,我可能是這個時代裡。這個世界上最好地木匠了,還兼着點鐵匠,泥瓦匠的話計。我進城去,能協助修補城牆,能隨時修復那些壞了的神臂弓,投石車,另外,我想……我應該把一直藏着的好東西拿出來了。”
葉韜的堅持讓大家的反對沒了聲息。服從,這個由葉韜頂下的血麟軍地首要準則,也是被他們肯定,被他們一直貫徹實踐着的誰則,讓他們無法去反對。原則就是原則,不應該爲了某人某事而改變。違反了這一條,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待在典麟軍,他們中間的很多人想要進入軍隊,想要離開紛繁蕪雜的錯綜複雜的關係也正因爲,這裡是特別地。
“放心,只要我活着,葉韜就不會有事。”在軍官會議結束之後,邱浩輝默默撂下了這麼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