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什麼考試?”在距離太學和國子監不遠的一處酒樓裡,一個消息靈通的學子被團團簇擁着,大家都有這樣同一個問題。
“是新設立的運河總督府,葉韜葉大人正在和吏部協商,要進行一次公開的官員選拔。”被圍着的學子大大方方地喝了口水,好整以暇地說:“只要有人想要在運河總督葉大人手下幹,就可以去報名參加考試。成績要是合格,那就會按照成績高低和每個人報名的職位來任用,見習期一年。要是這一年裡表現得好,吏部就會正式頒職。而在見習期裡,除了官職的品級是臨時的之外,其餘一切待遇和同品級官員都一樣。”
“一共有多少個職位啊?”大家興奮地問。一條大路彷彿就這樣在他們面前展開。每年從國子監和太學遴選的官員數量實在是太少了。許多學子不得不一年年地在這裡呆着,直到年紀一把,只能再轉回地方,領一份地方的津貼,成爲世家和富戶子弟的教習,或者通過其他方式謀生。而這一次的公開選拔,則是一個巨大的機會。運河總督府要從一無所有開始將整個體系建立起來,有太多的職位需要去填充,那些擺在檯面上的品級可觀的職位固然吸引人,但那樣一個體系裡,還有許許多多能夠發揮作用,展示才能的基礎的工作可以做。對於那些對於自己的才能極度自信的人,那一樣是通往議政殿的通衢大道。
“現在消息還不多。據說,首批選拔的是幾十個有品級的屬官和數量不詳的備選官員和各級的屬吏……怎麼着也不會少過一百人吧。葉大人和丹陽諸多世家子弟們關係都很好,再怎麼選拔,也得給他們留着不少職位吧。不過,再怎麼樣,我們地機會也不會少。”消息靈通的學子自己也有些興奮。
“一百人?!”這個數字讓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東平朝廷每年從太學和國子監挑選的官員。恐怕連十個也沒有。自然,葉韜招募的都是能夠在基層工作的官員,和國子監、太學裡挑選出來,要麼進入六部或者其他部門當文書歷練,要麼就是進入上書房以“侍讀”之類的名目在國主駕前聽命這類光榮而清閒的工作是完全不同地,但在座的那些人裡,有不少人自認爲哪怕一輩子讀書讀下去都不會有機會通過這個渠道去當官的人,仍然覺得。運河總督府這裡,應該是個極好的機會。
而在這個時候,那個消息靈通的學子忽然沉着聲音說:“不過,這考試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在十天之後,在兩軍查閱府衙門,所有想要去參加考試的人都可以去領一份卷子。說是什麼……模擬考。據說題目形式差不多,但比正式考試簡單。葉大人和吏部協調此事的官員據說是這樣說地:要是覺得能行就來考吧,不行的。就不必來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到十天之後,在兩軍查閱府里正式開始分發考卷的時候,這些學子們,還有諸多想要通過這個方式去嘗試一下自己的能力和運氣地人們才終於明白了到底這個“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到底是什麼意思。
凡是有意向參加考試的考生,都可以登記姓名。領一份模擬卷。模擬卷一共有十二套不同內容的,每套都是三道試題封裝在一個信封裡,在信封上有一個試題編號。來領取模擬考試卷地人,隨機抽取一套。
當領取模擬考試卷的那些人在不同場所打開考卷的時候。他們不由得傻了眼。三道題目中第一道都是數獨。在九乘以九的方格里,按照要求填入數字,來達成題目的要求。由於葉韜手裡顯然不可能有後來網上隨處可以下載的數獨軟件,這些手工出題的數獨題目僅僅只有最簡單的數和類型地題目而已,只能算是加強版的九宮格。可就算是這樣,還是讓不熟悉這種數學和邏輯遊戲的各方有志青年們抓耳撓腮,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道題目對於大家來說,要簡單一些。那是一個十六格乘十六格的填字遊戲。使用的詞條既有大家耳熟能詳的常識,比如地名,人名,官職名稱乃至於著名的商鋪,也有學子們比較熟悉的這個時空裡地著名詩詞之類地。這種填字遊戲,做得最好的不是那些埋頭苦讀地學子,恰恰是那些被專精於某些學問的學子們認爲半桶水晃盪,總是不能紮實鑽研學問而被諸多雜務吸引的那些傢伙。相比於專精於某科學問。做填字遊戲更需要寬闊的知識面和迅捷的思維。
這前面兩道題。已經將不少人的信心掃滅了一半,而最後一題。更是綜合考驗想要通過運河總督府開始自己仕途的傢伙們的各方面的能力。十二套題目裡,每套題目裡都例舉了一個案例,比如一個運送土石方的運輸隊困在某條道路上,因爲道路泥濘而無法繼續;再比如修建一個船閘的時候,出現了小事故或者技術問題,題目裡會給出一些條件,或者例舉可以使用的資源,來讓做題目的人設計一個解決方案,然後將這個方案以運河總督府的名義擬成正式公文。公文格式,文筆是否優美還是其次,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纔是重中之重。十二個案例主要分成工程管理,民情,軍務,綜合調度四個方面,全都設想了將來可能在正式施工的時候遇到的情況。
登記分發模擬考試卷是從上午開始的,到了中午的時候,基本上對於運河總督府有興趣的人,到處問問,都已經能夠知道這次模擬考的十二套題目的具體內容了。而不少答卷回答完成後也已經被送了回來。那些被題目駭得無處下手的人們,則聚集在一起,羣策羣力地將那些數獨和填字遊戲的答案都做了出來。這一次在東平國絕無先例的模擬考,讓太多人傷透了心。不少人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寒窗苦讀了那麼多年,到底學到了些什麼?
從這三道題目裡看出點門道的人自然會爲這樣的想法嘖嘖稱奇,而懂得這種智力遊戲的樂趣的人,也覺得,搞出這種花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愛了。
兩軍查閱府衙門裡,正在負責登記的小吏遲疑地看着面前的那個身穿淺棕色長衫的青年,有些爲難地說:“這位公子,你剛纔不是來過了麼?”
那位青年吃驚地說:“來過?怎麼會。我纔剛在客棧撂下行李,得知運河總督府的考試,匆匆趕來的啊。”
青年略有些誇張的語氣讓這位小吏有些確信了。這傢伙的確不僅僅是看着眼熟而已,而是已經來拿了好幾次的模擬考卷了。最初的時候一身雪白錦衣,腰裡掛着的玉佩還吸引他多看了幾眼。之後,好像差不多隔半個時辰就會出現一次,每次衣服都不同,似乎,爲了拿模擬卷,寫下的名字也不同。剛纔人來人往,忙碌得要死的時候,大家都沒功夫注意這事情,但現在閒了下來,陸陸續續來領卷子的人少了,這個來了大概至少有五次的年輕人就顯得很醒目了。
小吏無奈地說:“這位公子,你別爲難我們這些辦差的好不好?這卷子多拿了又沒有用。要是公子有意在運河總督府任職,大可以到時候去參加正式考試,不必多拿題目來猜題。”
青年呵呵一笑,聳了聳肩,說:“當官我沒興趣啊。可題目很好玩。前面幾套題目我都做完了,還想做其他的。要不這樣吧,這位大人,你幫我看看這些卷子,然後把我沒做過的卷子都給我一套怎麼樣?那我就不必再來了。”
小吏有些着惱:“這位公子……”他看了一眼這傢伙在登記冊上留下的姓名,想到這傢伙大概名字都是胡編的,鬱悶地又用力把本子合上:“這是運河總督府的招募大事,可不是給你玩鬧的。”
青年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非也非也,出題目的人一定不會這麼想。能把題目弄得那麼好玩,就是爲了寓教於樂。你搞得那麼嚴肅,纔是失了出題人的本意。……嗯,要不你告訴我,題目是誰出的,好不好?”
小吏被青年弄得沒辦法,一翻白眼,轉過身去對身後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好戲的血麒軍軍官一拱手說:“勞駕……”
隨即,剛纔還笑意盎然的青年被兩個衣甲鮮明的血麒軍軍士兩邊一夾,拖着帶走了。血麒軍的軍官在他們分發考卷的地方守着,就是爲了防止有些不開眼的人搗亂。小吏雖說覺得這個搗亂的年輕人可能來歷不凡,但畢竟也是惱得很了,不去在乎這事情了。
年輕人雖然有些驚訝,卻也並不吵鬧着要怎麼樣,反而很是順從地跟着那個血麒軍軍官和那兩個士兵們走了。一邊走居然還一邊和那個軍官攀談了起來。這幅場景讓小吏覺得很是頭痛,果然哪裡都能遇上古怪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