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韜、談瑋馨一行在天凌堡住了兩天之後離開了。戴穹將隨他們一起,開始他作爲戴氏在經略府的聯絡官的職責。戴穹原先執掌的戴氏的軍情部門已經全面移交給了池雷,現在戴穹這個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將開始挑戰自己其他方面的潛力。
葉韜和談瑋馨將先到綏遠城,對周邊的情況進行了解之後去寧遠城。寧遠城會是今後幾年裡經略府的所在。雖然寧遠城距離開始逐漸成爲雲州的交易中心的雷霆崖、距離作爲戴氏雲州經營各種業務的協調中心的綏遠城、距離大侖山和天凌堡都很有些遠,但目前似乎只有作爲一個準軍事城市的寧遠城能夠滿足經略府需要加強和部族的聯繫、加強對草原部族的統治,在有整個東平作爲後盾的情況下將雲州的統治中心北移,並且進行經濟上和軍事上對北遼的部署的多方面的需要。自然,這只是在新的城市建立以前。不管從選址、從資金和設計方案、從人力物力的保障上什麼都沒有落實的新城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建立起來呢。
“大人,你是不是回馬車裡去?”吳平安小心翼翼地靠近葉韜,說道。
葉韜少有地騎着馬,騎着那匹脾氣越來越好的“夜星”在隊伍的前面,和戴穹並肩而行,聊着輕鬆的話題。葉韜的確是覺得很輕鬆愉快,但對於那些衛士們來說,在露天跑着的葉韜和在馬車裡的葉韜相比,似乎不那麼讓他們放心。尤其是從天凌堡到雷霆崖的這段路,並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這條道路有大段路程是在茂密的森林中開闢出來的。那種陽光穿過樹梢穿過茂密地枝條灑在身上的感覺的確讓人很舒適,但如果這種舒適中間會有哪怕那麼一點點危機,那可就不好玩了。
“沒事的,這裡附近都是戴家的人控制着的吧。穹少爺不是說過嘛。這裡附近還有一個戴氏族兵的訓練營地呢。”葉韜看了一眼戴穹,揮了揮手,很無所謂地說。
“大人,前面山頭上豎着一面軍旗。”一個軍士從前面跑了回來,報告道:“好像是……好像是血麒軍的督軍指揮旗……”
是戴雲嗎?除了戴雲,現在還沒有任何人使用過這面旗幟,不管是談瑋明、邱浩輝或者是現在地鄒霜文,這些曾先後在血麒軍督軍位置上幹過的人都從來沒使用過血麒軍的督軍指揮旗。似乎他們更偏好於樹立自己的將旗,而唯有戴雲,在她漫長的督軍任期裡,從來沒有使用過將旗,而是將這面白色,有着絲線繡制的藍色刺馬蹄徽記,有着藍色的裝飾線條的旗幟當作自己地標誌……似乎至今如此。
“走,去看看!”葉韜看到前面通向山頂的道路。一提馬繮率先馳去。衛士們連忙跟了上去,反而是戴穹,招呼着整個車隊放慢速度。
在山頂上有一個規模很小但卻五臟俱全的營地。而在營地一側,則架設起了一個涼亭,在涼亭裡。戴雲將盔甲卸了下來,整齊地擺放在一邊。
她身上穿着的是青灰色的血麒軍款式、但單獨訂做地軍服,畢竟雖然血麒軍中女性士官和軍官因爲有了戴雲這樣的先例而有逐漸增加的趨勢,但女軍官和士官的軍服全部訂做已經形成了傳統。這種用於穿在盔甲之下地軍服是雙層厚織棉布製作的。衣襟不是用鈕釦而是以黃銅製作的類似於小插銷的精緻的部件扣住,特殊設計的制服可以極爲貼合身體的曲線。從實用性上來說,這樣可以讓盔甲和身體的貼合更好,而這種軍服,也讓雄壯或者秀美地體型顯得更加突出和英武。
而現在,剛剛脫下盔甲的戴雲,軍服完美地貼合在身上。領口、後背、袖口都被汗水浸透了,而盤起來的頭髮在後腦勺略略有些鬆開的地方。細碎的頭髮帖在溼潤的脖子上……而這些不完美的細節沒有減損戴雲這樣一個奇特的女子地絲毫魅力,卻讓戴雲越發顯得真實、英姿颯爽和吸引人了,畢竟,這種充滿了力量、健康、活力地美感,極少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年輕女子地身上。
“戴督軍,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葉韜微笑着,拱手說道。
“葉經略。下官未能及時迎接大人駕臨。望大人見諒。”戴雲同樣微笑着,拱手說道。
“我很好奇……爲什麼你不肯在天凌堡見我。而是跑到這裡等着呢?”葉韜問道。
“……可能,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讓人看到我的另一面吧。”戴雲有些無奈地說。
葉韜示意那些衛士們不用靠近,讓他們和戴雲帶着的那些士兵們一起站在一段距離之外。他和戴雲的談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機密,只是個人隱私而已。自然,這不是個讚賞個人隱私的時代,打探他人隱私雖然被譴責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剛知道陛下的安排……你知道我指的是,對於你我的安排。我一直說,這是誤解了我們之間的兄弟情誼,不過,總的來說,這並不算是個很難接受的安排,不是嗎?”葉韜調整着語氣,淡淡地說。
“嗯,是的。”戴雲微笑着,“的確,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讓我討厭你,的確是蠻難的。”
或許是意識到了這句話多大程度上能夠被理解或者被誤解,戴雲感覺自己的臉越發有些發燒。自然,現在她這樣的狀態,似乎也並不是很容易看到她臉上的暈紅。
“準備和我一起嗎?”葉韜問道:“一起去雷霆崖、綏遠和寧遠。”
戴雲有些猶豫,然後她小心翼翼地說:“還是……不必了吧。不管做什麼,以後都有大把的時間,而現在,我想,我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好。……我害怕自己會變成笑話。”
戴雲從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並不真的是那種堅韌得刀槍不入的女子,從來不是。當需要她堅強理智的時候她能夠做到。但並不意味着她一定要那樣做,一定就喜歡那樣做。當她的父親問到她是不是願意嫁給葉韜的時候,她有些驚訝。
地確如葉韜和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們之間以前的那些交往只是朋友和兄弟式的。在那個瞬間,戴雲的腦子裡經過了許許多多的畫面和想法,在考慮到自己現在的年齡、身份,尤其是她已經取得的各種煊赫地戰功,她明白想要把自己嫁掉是有點麻煩的。而葉韜?似乎是那種很有趣的人。他幾年裡的事蹟,作爲葉韜的朋友,戴雲知道得很清楚。一個念頭當時在她的腦子裡閃過,和葉韜在一起,或許會很不錯。而她,也就答應了下來。
當然,就在戴世葵走出房間的那個剎那,她就有些開始後悔了。的確。如果不平凡地她的確要尋求一個丈夫,讓自己的一部分生活和絕大部分的普通女子一樣的話,那葉韜絕對是個好選擇。他有才華,風趣,家資豐厚。而且他能夠平等地對待她。但是,如果在家庭裡已經有談瑋馨這樣地人呢?戴雲絕不會相信談瑋馨是個可以完全不介意自己家裡有另一個說話很算話的女人存在的。自然,這個問題她是想要和談瑋馨好好聊聊的……某個時候。
而另一個問題也隨之涌現。當一個女子地未來自己認爲已經決定了下來,當她開始忍不住去想象未來的生活的時候。她開始越來越多地發現自己原先隱藏起來的那一面,那些當她穿着盔甲的時候;當她考慮着如何訓練麾下的將士、如何用獨特的競爭體制來將每個人的潛力充分挖掘出來,考慮着如何帶領那些精銳地士兵們去取得勝利的時候,她絕對不會想到的事情……比如將來要想方設法和談瑋馨這樣聰明的女子交涉些什麼,比如從六歲就開始在草原上旅行的戴雲絕對不會陌生的交媾——不是那種馬匹之間動物之間的事情,而是那些從單薄的帳篷裡傳透出來地呻吟和喘息……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尤其是這個時代地女子,這樣的想象隨着次數和程度地累積而越發讓人困窘。
尤其是。這些想象,這些由想象而引發的戴雲的一些變化,而讓戴雲覺得麻煩的是,這些變化和她一直所表現出來的那個她,實在是相差太遠了。而現在,她比較傾向於不讓別人發現這一些。
“公主殿下在下面那些馬車裡嗎?”戴雲問道。
“是的。……準備去打個招呼嗎?”葉韜笑着問道。
戴雲微微點了點頭,笑着說:“怎麼樣這都是應該的。”
她很自然地打了個響指,兩個侍女兼勤務兵立刻跑了過來。很快地幫着戴雲穿好了全套的盔甲。牽來了馬匹。而吳平安也爲葉韜帶過了他的馬。
穿脫盔甲的時候充分展露的迷人身姿,要比穿着軍服或者穿着盔甲的狀態誘人多了。吳平安這些天來自然也已經知道戴雲和葉韜已經定下的婚事,對於未來的“主母”之一,不敢不敬的他,將馬帶到後連忙轉過頭去。
可轉眼間,一聲:“馬不錯,我試試”傳來,手裡的繮繩居然被戴雲抽走。戴雲居然跨上了葉韜的那匹“夜星”直接衝下了山丘。而葉韜剛想從戴雲的勤務兵手裡接過繮繩,沒想到的是,戴雲的那匹同樣非常漂亮的小白馬一點都不給面子,圈轉過身子就是一蹄子撩過來。如果不是葉韜閃得快加上被嚇得面如土色的兩個勤務兵還有吳平安一起撲上去把小白馬抱住,葉韜估計有的好受的了。
等到葉韜在一陣忙亂之後到達山腳下,他看到的是車隊的馬車隊已經形成了簡易的營地形式,而戴雲在馬車裡和談瑋馨交談着,至少看起來,兩人相處得十分愉快。
“葉經略,末將告辭,待末將處理完大侖山一線的事情之後自當去寧遠城向您彙報。”戴雲笑着向葉韜告辭,行禮之後,又給了葉韜一個十分“兄弟”的擁抱,她以極爲狡黠的語氣在葉韜耳朵邊上說:“你老婆很有意思哦。”
戴雲就這樣離開了,而當葉韜滿頭霧水地去問談瑋馨她們兩個到底聊了些什麼的時候,談瑋馨微微搖頭,不肯說。她只是眉頭跳動了一下,說:“你老婆很好玩。”
這個表述幾乎讓葉韜崩潰,他越發想知道她們兩個到底聊了點什麼,又是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