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覺
注意到冠生園在進行非常特殊的活動的,總還是有人的,比如周瑞。周瑞已經好久沒有和葉韜他們進行聯繫了,自從開始獨立展開對道明宗的復仇,憑藉他出色的身手和那一套天賦和訓練綜合養成的潛行匿跡的本領,他已經前前後後誅殺道明宗、鷹堂、蛇眼的人物多達二十九人。而這二十九人還都是有點級別,有點影響力的。尤其是他居然刺殺刺到蛇眼這種專業刺殺組織的頭上,這一點讓孫曉凡怒不可遏。但是,他自己都差點在周瑞的一次刺殺中殞命,幸好那次天時地利,憑着一幫部署拼死保護,才讓他僅僅是受了輕傷,而讓周瑞全身而退。孫曉凡知道“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這種道理,除了加緊保護,倒也沒太多怨言。
周瑞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孫曉凡,不過,間或殺掉一些道明宗相關的重要人等,也算是順手了。而現在,他又是追蹤孫曉凡來到了安慶。雖然纔來到安慶沒幾天,但稍稍打聽一下安慶最近的那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情,他立刻就知道圓緣園和冠生園必然都是葉韜的手筆。跟在葉韜身邊多年,他對於葉韜和談瑋馨的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以及蘊含在裡面的那些最基本的原則也有了不少了解。只是,雖然他知道了這些,也知道隨時能夠和葉韜一行取得聯絡,他卻沒有在敵人和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繼續悄悄地,獨自進行自己的追獵。
周瑞的情況比葉韜他們一行還要危險那麼些。雖然蠻長一段時間裡,他取得的成果頗爲可觀,但道明宗、鷹堂、蛇眼也不僅是吃白食的,對他的各種習慣和方法也總結經驗教訓,有了一套應付的方法。在潛入安慶的之後,他就差一點在進行一次針對一個被道明宗扶持起來的官員的刺殺行動中,險些撞進了鷹堂和蛇眼佈下的陷阱。偶爾瞥見一個鷹堂堂主級別的人物在戒備的時候很有些漫不經心讓他對那個官員是不是真的在產生了懷疑,周瑞多潛伏了一個時辰,結果就在那一個時辰裡,他看到了幾個埋伏着的暗哨換崗,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某個小頭目提到他的名字,到這時,他才明白,他要殺的那個官的確是在的,但同樣在的還有一組極爲精銳的人手,如果他撞進去,很可能就不能倖免了。就算能脫身,也會因爲惹動了安慶兵馬司,大索全城而不得不路出馬腳。
周瑞是從不在刺殺前去做預告之類沒意義的事情的,而猜到周瑞已經來到安慶的鷹堂和蛇眼,佈置這種殺局,至少說明他們對於周瑞選擇目標的模式有了相當的瞭解。
周瑞在冠生園附近稍稍觀察了一下之後,就混雜在人流中退了出去。他知道,特種營那麼多精銳戰士假扮形象開了個店,肯定不是爲了玩,但具體在進行什麼任務,那就不是他現在想弄明白的了。不過,他對自己有份訓練出來的戰士們的能力,有些相當的自信。特種營這一次應該是出動了甲隊和乙隊的精銳,這些人中間,能單獨和一流二流的江湖好手放對,挺上一陣的就有好幾個。而他們聚集在一起,靠着先進精密的武器,靠着互相之間的默契配合,靠着對於各種地形、環境的適應力以及其他諸多技能,發揮出來的戰鬥力更是遠遠超過他們在戰場上的格殺戰力。畢竟,特種營從一開始就不是爲了正面硬拼而設立的。
周瑞帶着一頂圓形的醜陋的兜帽,混雜在諸多道明宗的信徒中間,緩緩向着正在緊張準備即將開始的大法會的南市土地廟前的大廣場。說是土地廟,實際上早就被道明宗收納下來,進行了道明宗式的改變,道明宗同樣是個多神的交易體系,收容一個土地老兒還是沒有問題的。現在,這個常年香火旺盛的土地廟,卻尷尬地成爲道明宗在安慶周邊最興盛的信徒集中地。
道明宗進行這類活動,安慶兵馬司也十分焦慮,兩隊官兵在廣場兩側,拄着長槍,威風凜凜地矗立着。還有些配着腰刀的官兵則在巡弋着,不時和道明宗的那些練士、道士們聊些什麼,協助着梳理人羣。這些派頭卻也是從東平學來的。只不過和東平多個城市的城衛軍在做這種管理疏導的時候那種溫和自然的態度相比,安慶兵馬司的官兵們的態度要粗暴惡劣得多。這種情況倒也在意料之中,在東平、雲州,老百姓的生活要好得多,貧苦無依的人少的多,而東平的軍士絕大部分是募兵制,本身也是小老百姓出身的比較多,不少地方的城衛軍和他們疏導管理的百姓都是鄉里鄉親,自然也就好說話很多。
周瑞那一身土不拉幾的打扮沒有引起軍士們的注意,很快就混在人羣裡進入了土地廟前的廣場,雖然他已經來的比較晚了,但他還是很快就擠到了人羣前面,在一處分發飲水的地方盛了碗茶水喝了,就近找了一小塊地方,和周圍那些貧苦而好奇的信徒們一樣,坐在地上,等着法會開幕。
興許是看慣了雲州經略府那個專門組織各類活動的部門的專業表現,道明宗那些管這事情的道士、羽士和那些負責跑腿的練士們來回穿梭,滿頭大汗的樣子,讓他有些不齒。在廣場上搭起的高臺附近,處處都是來回奔忙的道明宗的人,還有衆多鷹堂的弟子。但在高臺附近,周瑞同樣發現了不少蛇眼的人。他和蛇眼打交道太多了,不少人都不是第一次照面了。和鷹堂不同,雖然孫曉凡在各地都糾集了不少力量,收買了許多人,但蛇眼的核心人員並不算太多,那些直屬蛇眼的人,都得有點本事才成。
一圈一圈地看着,周瑞終於定格在了此刻正在高臺和土地廟大門中間的一個人身上。那就是原先他差點載入陷阱的那次想要刺殺的道明宗扶持的官員,這傢伙現在可是禮部員外郎,雖然官職不算很高,卻是西凌朝廷在組織祭祀、祭祖、出兵和其他各種典禮的時候負責器具的,也算是見多識廣了,此刻,這傢伙披着一套練士的袍子,卻在指導那些道士們進行最後的準備工作。周瑞正在想着,要不要找個機會把他宰了,向蛇眼和鷹堂示威一下,表示自己對他們的陷阱是早有知曉呢?周瑞鬥爭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可以殺想要殺的人很多,但要是宰了這個官階不高的傢伙,也就是向道明宗方面的人表明了:你們對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還不如放過這個人,讓他們去“反思”吧。
隨後,他又看到了此刻從土地廟的大門裡走出來的一個傢伙。那人看起來應該有六十來歲了,但精神非常健旺,步履如飛。他身上穿着的是和道明宗的那些練士、道士、羽士們款式一樣的袍子,但卻是黑色的。只有衣襟和腰帶,是道明宗所最崇尚的明黃色。
周瑞立刻感覺到,這絕對是條大魚。但接着他就看到莫冷跟在這個人的身側,他們後面還有四個鷹堂的好手。看莫冷對這個老人的態度,舉手投足之間雖然是禮貌客氣,但卻也處處透露着一點不以爲然的氣息。
莫冷,現在作爲鷹堂的統領,在整個道明宗的體系裡的地位大大提升。這還是多虧了雲州方面精心組織的轟炸混元殿道明宗總壇的事情。在那次事件後,道明宗高層逃逸,就是莫冷憑着強硬的手腕現場重新將零落的局面凝合起來,組織第一時間的救援和搶救物資,這才讓道明宗的損失降低到了最低限度。而在這種情況下,莫冷自然贏得了無數教民和道明宗中的中間層的極大的好感和信賴。不過,莫冷卻沒有因此而報復原先高層對於鷹堂不重視,甚至爲了限制他的權力而默許了孫曉凡組建蛇眼的事情,反而是很快迎回了高層,非常低調地繼續服從所有安排。不過,從教宗以下,誰都不會再以之前的眼光看待莫冷,而莫冷也不知不覺之間,成爲了現在的道明宗僅次於教宗的第二號人物。甚至於蛇眼這個雖然實力從來就不如鷹堂,但原來和鷹堂卻能平起平坐的組織,現在也得向莫冷負責了。
周瑞深吸了一口氣。莫冷和那個老頭一起出現,實在是很有趣。從莫冷的神態上判斷,那個老頭必然也不會是道明宗的教宗什麼的,但必然也是一方人物,怎麼也該是前五把手裡的一個。正在周瑞盤算自己臨機轉換一下目標的可能,忽然,他在人羣中看到了一些熟人。
“你跑這裡來做什麼?”周瑞看到的赫然是曹破軍和顧習。他悄悄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擠到兩個人身旁,輕聲問道。化名雷軍的曹破軍,可是道明宗的眼中釘肉中刺,而顧習,和道明宗積怨也深,雖然化了妝,不是熟悉的人認不出來,但畢竟這兩人出現在這裡,一旦被發現,那可是糟糕得不得了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