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
“大人,根據我們的查探和北易商會的那個解思易探訪出來的情況,這個強旺最近之所以那麼囂張,的確是有所憑恃的。大約是一個月之前,有過一個從亞南來的商隊和強旺接觸過,之後,強旺陸續和附近幾個寨子的寨主碰過頭,大約是在二十天前,纔開始施行抽實物路費,籌集軍用物資的做法的。開始的時候只是他們有用的東西抽一定比例,也就是這幾天纔開始他們要的全部拿走,然後其他的免徵路費這種做法。看起來是有些着急的。可能最近就要發生什麼事情。”
“而根據我們的斥候前方傳回的情況,距離宗旺寨有一定距離的森金寨,按道理說應該是整個沂南地區第二強的部落,但表現出來的兵力情況和這個評價嚴重不符,懷疑是主力向他處移動。在叢林裡我們也沒辦法完全跟蹤探查,但在宗旺寨這裡的消息確定之前,那邊這個情況就已經傳過來了。看起來不像是對方誘敵深入。我已經派出了斥候在這個方向戒備,不過,最多爲我們贏得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的預警時間。”
“大人,我建議,無論斥候探查的情況如何,我們得自己做好準備。一旦有敵人來襲,我建議我們搶先偷襲,迅速遠離,不和宗旺寨的人還有森金寨的人糾纏。”金澤將彙報來的情況娓娓道來,隨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葉韜左思右想之後,說:“森金寨是不是在我們出發去亞南的路線上嗎?假如森金寨真的突襲宗旺寨,我們要繞開對方來襲的部隊?還是怎麼樣?”
劉勇淡淡地說:“繞過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但是,會比較辛苦。”
這個比較辛苦的說法立刻提示了金澤,現在他們可不是在盡心行軍,還是得顧忌道談瑋馨等非戰鬥人員的安全的。葉韜雖然絕對是能夠跟上他們的高強度行軍,但說起來,並沒有那種必要。
金澤想了想,說:“那我建議,是不是協助森金寨防守?根據我們的瞭解,這裡的部族之間的作戰,通常強度非常大,但是持續時間非常短。這裡的作戰很少攜帶大量給養打持久戰,哪怕是攻擊、圍城,也很少超過三天。多數是達到目的則已,達不到目的就撤兵。也很少有作戰發生在非相鄰的兩個部族之間。”
“到底是誰,哪個方面說動了宗旺寨呢?這個探查出來了,到底我們臨時幫助哪一方纔有意義,這並不完全取決於我們的方便。要是下了手幫了敵人,這種事情你們好意思說出去?”葉韜再次發問。
葉韜的問題再次敲在了點子上。金澤聳了聳肩,說:“還在查探中,這裡往來的商人背景複雜的很多,可能一時之間並不能有什麼調查結果。畢竟,在沂南,我們對地理不熟悉,對語言也不是很通曉,很多東西打探起來實在是很有難度的。”
葉韜並沒有責怪金澤的意思,他笑着說:“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兩手準備吧,畢竟,現在的情況只是斥候發現森金寨空了,部分兵力下落不明。也不能肯定就一定是朝着這邊來。就算來,一個時辰到一個半時辰的預警時間,應該也足夠了吧。別讓弟兄們冒險。如果兩邊的情況都摸不透,我寧可在開戰之前突圍遠路後撤一點,然後另謀一條路。”
劉勇想了一想之後,看了看金澤,而金澤也點了點頭。金澤說:“那麼,大人我這就去安排,無論如何,我讓弟兄們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但他們畢竟是商隊,當他們開始進行各種準備的時候,一直被忍着他們的囂張有些不敢聲張的強旺終於忍不住了,他讓兒子點了兩千軍士惡狠狠地撲來。面對這種壓力,特種營派出了二十個人,抽出閃着陰冷光芒的騎兵劍,就形成了疏鬆的一排,擋在了寨子裡的土兵和他們的營地之間。
大馬士革刀……每個人都是大馬士革刀……就着紅彤彤的夕陽光線,當寨子裡的士兵們看到特種營戰士和侍衛隊手裡的武器之後,不由得到抽一口冷氣。原先,這些傢伙暴露在外面的可不是這些東西,而是一些再常規不過的刀劍之類的東西。沂南距離中東地區不算很遠,對大馬士革鋼這種兼具剛性與柔性的美感的殺人利器自然也有所瞭解。這裡的不少土司和土司下面的重要將領也一直以能夠收藏一些精美的大馬士革刀具爲榮,但卻從來沒有人富裕到真的用這種很多人當作奢侈品和裝飾品的東西武裝出一支部隊來。這些東西固然是能夠讓人生出貪慾,但在現下,面對着這麼一批軍士,更容易產生的則是恐懼。
一聲提示自己存在的咳嗽響了起來,難爲在這種一大羣大老爺們存在的場合,居然有人能夠把一聲咳嗽都演繹地如此生動。從氣勢洶洶帶兵前來的強旺的兒子奚鬱的身後,鑽出來一個青衣文士。奚鬱對這個青衣文士顯然是非常敬重,略略退開了一步,站在了青衣文士的身側,落後了一步,看起來是直接讓這個青衣文士來話事了。
“本來好好的一團和氣,怎麼就變得那麼劍拔弩張了呢?”青衣文士帶着淡淡的笑容,“能夠有那麼多精銳衛士,來頭必然也是不小的,好歹有點涵養嘛。什麼事情都是能好好說的。”
沒人搭理他。青衣文士揮了揮手,讓那些已經抽出武器隨時準備撲上去的寨子裡的士兵們退後,奚鬱和青衣文士嘀咕了幾句之後,居然真的帶着那些士兵退開了一段距離,雖然仍然劍拔弩張,兩方遙遙相望,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至少不是那種隨時會爆發的情況了。
青衣文士笑嘻嘻地走到好整以暇的金澤面前,微微一躬,行禮問道:“是金先生吧?小生韋立安,想見見你家東主,不知道……”
金澤的眉毛揚了揚,說:“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想打就打嘛,又不是怕了誰。來這套?”
金澤的語氣很是不屑,和他一貫比較強硬的態度一脈相承,倒是並不怎麼讓人驚訝。但青衣文士只是謙和地笑了笑,說:“是我們這邊的不是,我剛剛來寨子裡,強旺老爺剛跟我們說了你們的事情呢。你瞧瞧,大家都是按着老爺的意思,交貨,走人,倒是沒什麼麻煩。現在你們要特立獨行,就算老爺不說什麼,願意給個例外,也得給那些交了貨物的人一個面子是不?大家,要互相體諒嘛。”
青衣文士瞬間就把雙方的緊張氣氛歸結到了和兩方都無關的方面上了。對於雙方,這都是個很足夠的臺階了。金澤撇了撇嘴,也沒什麼強硬的反應了,他很明白,這個人倒未必是來打圓場的,說不定就是來提交最後通牒的,但面對如此和煦的態度,自己再那麼生硬就一定是自己這邊沒道理。金澤至少是瞭解這一點的。他撇了撇嘴,淡淡地說:“想見我們東主?什麼事情先和我說吧。”
青衣文士笑着說:“貴家東主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看你們這些侍衛就知道了。一個個都是身手超卓,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才用得起這樣的侍衛。我不是商人,也不是這裡寨子裡的人,只是受人之託來和貴家東主聊聊而已,希望能夠在某些事情上,大家商量一下,共同發財。如果金先生您可以拍板,自然也沒有問題,只是這些問題牽連的人和事情多了店,說起來要費些功夫,小生我身體可頂不住要站那麼久呢。還請金先生能不能先帶我進去,賞個座位,然後我們慢慢談?”
金澤和身邊那些侍衛非常一致地翻了翻白眼,這傢伙說話的方式還真是讓人無法拒絕,雖然從他出現開始,局勢就在朝着這個青衣文士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在轉換,但大家除了暗自警惕之外,大家也都稍稍放下了戒備的姿態。青衣人的言行舉止的確是讓人覺得親切得有些怪異,但青衣人要是覺得這樣就能讓大家鬆弛下來,這個叫韋立安的人可就打錯的算盤了。這種暗地裡喪失主導權的事情,不是金澤、劉勇這種人會犯的錯誤。
金澤將韋立安引進了小樓,又是在葉韜和談瑋馨的樓下,通過這種方式,葉韜和談瑋馨可以隨時瞭解到情況。沒想到的是,韋立安一進入大廳,就在那裡笑呵呵地說:“哎呀,自家人都不認得自家人了啊。”
金澤愕然,他壓根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路數。他瞄了韋立安一眼,淡淡地說:“這說的是什麼話,誰和你是自家人?”
韋立安笑了笑,說:“金侍衛長,小人是原來內務侍衛南方三處的,曾經在王宮裡見過您。本來看你們一路浩浩蕩蕩從西凌進來,還以爲是某個西凌貴胄呢,沒想到看到了您。這不,原來的佈置連忙要撤掉,還不要讓別人瞧破。金侍衛長稍微體諒則個,這裡的活計不好乾啊。”
金澤翻了翻白眼:“你認識我還用那麼噁心的腔調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