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着飛艇的一系列事件,情報局方面自然是第一時間彙報給葉韜的。將同樣的材料交到丹陽,讓談曉培過目卻只是按照常規操作而已。北疆一應政令軍令從北疆經略府發出,包括情報和其他各個領域,在緊急情況下,與北遼相鄰的總督府可以做出臨時調處,但必須向朝廷和北疆經略府報備……這是最近談曉培幾次在朝會上強調的事情。隨着葉韜將原來激流勇進的攻勢變成現在不斷在積攢着力量的對峙,頗有些不懂箇中味道的莽人彈劾葉韜有不臣之心。而談曉培輕裝簡從地飛赴中軍鎮看望自己的外孫,並且和葉韜進行了一番簡單的對戰局的討論,並且幾次在朝廷上強調葉韜的轄制權限,終於讓所有人看到了他們這一組奇怪的君臣之間的親密、默契和信任。
情報局的聶銳對這種情況也頗爲滿意,雖然有很多情報局方面的任務,葉韜是通過電報將命令和任務書發到他手裡,通過他去佈置,而不是要求掌握那些線人的情況,但葉韜卻坦率告訴了他自己在北遼的佈置,當然,也僅限於他。聶銳這才知道孔新華這麼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以及他身邊的那些人的整個來歷。而從那一刻起,情報局圍繞着爲孔新華打掩護,前前後後策動了大大小小不下三十次行動,終於成功地在燕京附近的兩場衝突之後,看到了孔新華成爲北遼的紅人,成爲了能夠損失和北遼中樞保持親密聯繫的重要一環。有時候,聶銳都覺得,葉韜如果專心情報工作,恐怕他可以輕鬆很多。春南宋家現在隱隱已經成爲葉韜的親密合作夥伴,雖然表面上宋家的商號和七海商社、九州商社以及葉氏工坊明爭暗鬥,宋家的商號隱隱已經成爲春南各種民用產品技術革新的先驅,但聶銳知道,宋家的工坊裡,葉氏工坊出身技師就有整整二十位,還有各級工匠不下百人。兩家在春南的勢力無法觸及到的南洋、涯州,早就開始了非常緊密的合作開發。宋家在南方有許多農莊,對熱帶作物的大規模種植可要比葉韜、齊老爺子帶過去的人熟悉多了,靠着宋家的支援,現在涯州的橡膠產量才得以能滿足葉韜的需求的最低限度。在西凌朝中,位置敏感重要的戶部尚書孫波屏,居然已經服膺於葉韜多年,而雷音魔宗更是成爲西凌重要的民間力量,宗教的熱情加上精心的訓練,雷音魔宗甚至可以短時間內籌集出一支五萬人上下,完全聽命於雷音魔宗的高階祭司團的隊伍。而這些高階祭司……想到這些人,聶銳就有些頭痛,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能說,一個比一個有蠱惑力,但他們都是葉韜親自教授出來的旁門弟子而已。可想而知,要不是葉韜擔綱北疆軍政,實在是沒有那個心力,他如果親自去做這事情,一定會更加精彩,而西凌,恐怕不知不覺之間就姓了葉了。
而這一次對北遼的部署,同樣讓人拍案叫絕,孔新華出現的時機,以及前後操作的一系列事情,都巧妙準確,擊中了北遼的要害。北遼忌憚東平的飛艇,可真的不是一天兩天了,用飛艇技術挑動他們的神經,那可是再恰當不過。而作爲情報局的老大,聶銳很清楚,來自北方的情報指令,要比來自朝廷的專業得多。而且,情報不是打仗,從軍職轉入情報局幾年之後聶銳才明白這個道理,很多情報不是願意犧牲人手就能夠搞到的,而一時的犧牲,換來的未必是成功,相反,可能是暴露了潛伏已久的暗諜和支持他的整個網絡而已。但雷茲北疆經略府的任務書,向來都是以保存暗諜爲優先,列明瞭希望最優先獲取什麼、其次什麼、再次什麼,假如對方在這些方面沒有留什麼機會,那最低限度希望提供哪些間接情況以供參考。每次吃透葉韜發來的任務書,都讓聶銳獲益匪淺,越發瞭解情報這個行當。而隨着聶銳的反饋、學習,現在朝廷方面着力佈置對春南和西凌的情報事宜的時候,也開始更多考慮長遠利益,不會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上死纏爛打了。
只不過,這一次葉韜傳來的任務書,着實有些讓聶銳頭痛。葉韜希望通過他,在東南戰線上佈置一次事件,讓北遼方面獲得東平一艘現役軍用飛艇的相對完整的殘骸,但不允許出現乘員的損失。而理由,葉韜也隨任務書附上了自己的親筆信,闡明瞭希望借飛艇消耗三國國力,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的打算,葉韜闡明瞭現階段作戰,由於飛艇的各種缺陷,實際上還擔負不了作戰主力,戰鬥歸根到底要靠地面解決。但相比於東平可以用充足財力和較低成本組建相對龐大的飛艇隊,對於其他國家來說,飛艇絕對是昂貴精密的高級貨色。每讓敵人多造一艘飛艇,則至少對方得少爲一百兵士提供必要的武裝、餉銀和其他攻擊,而他能保證東平在制空權方面絕無問題。葉韜無須進行這樣的懇切解釋,聶銳都會照辦的。他只是擔心把這事情做得太刻意了反而不美。於是,經過一番謀劃,他將這一系列任務交給了一組人馬,讓他們跑去北遼的東北,和談瑋然、池雷會合,讓他們來將這樣的事情佈置下去。
談瑋然驟然碰到了這樣的任務,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好在他對飛艇的作戰使用非常瞭解,而池雷作爲天下第一斥候,對飛艇的使用更是不陌生。他們仔細謀劃之後,終於決定將這件任務放在最近的一次大型攻勢裡去做掉。他們和東路軍打得如火如荼,雖然東路軍的表現好於他們預計,讓他們很難將自己的地盤展開,讓自己麾下數量並不特別充足的騎兵部隊獲得充足的運動空間,但是,總的來說他們還是幹得不賴的。由於東平水師帶來了一部分步軍能夠很好地擔負港關守衛,他們可以專心和麪前的敵人作戰,而那些蠻族部落則緊密團結在兩人周圍,在得到大量的武器之後,東北部族的騎兵大隊一支支地建成。這些部族在親眼目睹了經過千山萬水來支援他們的談瑋然和池雷進行了多次巧妙、英勇的作戰,又感受到了這些士兵們平時的那種優良作風,對東平的實力和風範越發景仰,而他們也不再滿足於爲大軍擔送物資,而希望參與到第一線的作戰中。每支騎兵隊出發之前,部族長老們都會特意叮囑他們絕對服從談瑋然和池雷的指揮,他們在作戰方面非常出色,多少年多少代積累起來的對北遼的刻骨仇恨不斷髮揮出來,他們的每次作戰都英勇無匹。實際上,有時候談瑋然和池雷壓根不需要他們打得那麼英勇,對於習慣了輕騎兵運動戰和偵查、尋找時機、致命一擊的流程的東平騎兵們來說,他們往往不會在敵人優勢兵力前作戰,但從部族騎兵投入戰場到現在,他們已經數次用一個大隊一千人的兵力,硬抗北遼東路軍的整營兵力,並且打到最後的結果還不差。甚至有一次雙方來援部隊不斷加入戰團,一場規模很少的千人規模的作戰最後居然演變成了雙方加起來近十萬大軍鏖戰兩天,雙方都付出了慘重代價。
東路軍和羽林軍自然是有些進退維谷,爲了這種消耗戰大爲惱火,但部族方面卻欣喜若狂,他們的損失絕對不小,但是,憑藉東平提供的大量軍械,憑藉着非常折磨人的一個月的短期訓練,憑藉他們來源於刻骨仇恨的強烈鬥志,他們居然也能獨立和北遼打成這樣子了。對於他們來說,這絕對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在那次作戰之後,部族方面要求擔負更多的作戰任務,而有了底氣的談瑋然和池雷,也開始將以前的小規模衝擊逐漸轉變爲穿插包圍的運動戰,決不放棄短時間裡圍殲成建制敵人的機會,打得如火如荼。而在這時候,他們原本策劃了一次飛艇攻勢,準備靠着他們這邊只能短時間集中起來使用的一共二十七艘飛艇對東路軍和羽林軍進行一次大規模的空襲,然後乘亂髮動攻擊,至少再吃掉兩萬上下的北遼軍隊。在這樣一場作戰裡,讓一艘飛艇“失事”,然後不慎落入敵手,實在不算是很難的事情。
談瑋然和池雷都是很有心計的傢伙,除了必要的人,比如那些飛艇艇員以及負責接應他們回營的一隊親兵,他們都沒有對軍中宣佈此事。雖然圍繞着救出飛艇乘員、不讓飛艇殘骸落入敵手,他們兩個前後調動了四個營,但這一仗打得雙方都很糊塗。東平的一些中低級軍官不免感嘆兩位大人還是有些冒進,有些衝動,以至於讓敵人最後關頭還是溜掉,功虧一簣;而北遼方面則是有些後怕,雖然他們拿到了飛艇殘骸,但運輸過程中又遭到的一次轟炸讓飛艇的機件又受到了一些損害,但他們無論如何還是將飛艇運出了戰區,並且經過特別的路線直送燕京……隨後就到的嘉獎令讓他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