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垣一走,劉總管將墨玉虎符重又放進盒子,捧着盒子對彭德田和葉韜等仍然跪伏在地的人禮貌地說:“諸位請起,在諸位面前抖了把威風。見笑了。”
無論是誰,既然手持墨玉虎符,那就是欽差的身份。彭德田起身走近,見禮道:“下官宜城總督彭德田,不知欽使到來,還望恕罪。”說着就又要拜下去。
劉總管輕輕一託,說:“總督大人,我只是個管閒事的,爲我家小姐打些麻煩事而已。並非朝廷欽使,總督大人還請先回。這些天小姐將在宜城落腳,少不得要叨擾總督大人。”
彭德田滿是疑竇地看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馬車,應聲道:“是。那下官告退。”
剛纔還和劉總管見過面的杜風池難以置信幾乎就在一轉眼間,他已經預料得很高的身份的卓小姐居然能拿出墨玉虎符。
“劉總管,這次多承您援手了。”杜風池躬身行禮道。
“這是小姐的吩咐,”劉總管看了看天色,說:“葉公子,如果方便的話,還請撥冗。鄙家小姐想和你聊聊。”
葉韜連忙答道:“不知諸位落腳何處,我回工坊稍作整理,這就前往答謝。”
杜風池說:“哦,小葉,他們住薰風閣。”
劉總管道了句告辭,將裝着墨玉虎符的盒子送回車上就帶着一行車馬走了。葉韜和杜風池還站在原地。
“這薰風閣大概就我還沒住過了。”葉韜抱怨地說,“好歹是我蓋的吧。你們這幾家人也真是不講理。”
杜風池哈哈大笑,他知道只要提到葉韜出圖樣建造的那幾個園子,他就難免會有些鬱悶。“這卓家小姐來頭可不小,卓家現在拿着墨玉虎符我倒是相信,可卓家將墨玉虎符交給自家小姐防身?這個好像不太可能。”
“你認得那東西?”葉韜現在還是不知道劉總管剛纔拿出來的是啥。
“猜到的。我又沒見過那東西。”杜風池聳了聳肩。
葉韜沒好氣地轉過身,嚷道:“師兄,你把塞門刀車推出來的,你負責重新上油。……老寧呢?老寧!掃地掃地。”
雖然經過一番風波,但葉韜的心情卻像是沒受到什麼影響,他在工坊裡換了身衣服就和杜風池一起趕往薰風閣。
薰風閣正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原先杜家在這裡就安排了不少僕役循環清掃,保持隨時可以有人住進來的狀態。而卓小姐一行卻更加講究,幾名侍女重新佈置了盆景,幾個衛士解下佩刀幫着杜家的僕役進行又一次的清掃。而其餘的衛士,除了留在樓裡的之外,大半都分佈在整個庭院裡,正在細細搜索整個園子,竟是不放過一草一木。
看到葉韜和杜風池來了,侍女思思迎了上來,一福,說道:“兩位公子請,小姐在頂層等候多時了。”
踏入薰風閣讓葉韜感慨萬千,這可是秉承舒適與華麗兼而有之的原則精心設計的一代經典樓宇建築啊。這四層的樓閣裡的每個檐角,每條走廊和過道,每道隔牆和固定位置的屏風都是經過精心考慮的。雖說是八面來風,卻輕巧地避過了宜城夏天幾乎風向永遠不變的東南季風,因爲那吹在身上很硬。而是巧妙利用樓宇間的走道和空隙,形成了以外部的風帶動內部空氣對流的格局。而在樓梯,檐角,天花板等等地方留下的細小到經常會被忽略的設計細節,更是讓這幢樓成爲一幢可以細品的精品。
尤其是頂層,層高比起下面三層要矮上一些,但藉助大量結構上的設計,使得整個四層實際上能夠做到冬暖夏涼。尤其是,寬闊亮暢的窗邊平臺,專門設計的讓躺臥休閒的人使用的傢俱,讓無論什麼季節,躺在窗邊看書寫字或者品茗下棋乃至於拈花飲酒直到睡着都成爲一種享受。
踏入頂層,看到了懶洋洋地躺在窗臺邊上的卓小姐,葉韜立刻就明白,這卓小姐同樣是一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卓小姐靠在蒲草編織的軟墊上,身邊的矮几上放着一杯清茶。煮茶水的小爐子就放在幾步之外的石臺上。矮几上還放着一盤桃子和一盤糖水玉米粒。或許是時常停在窗沿上的小鳥實在是很漂亮可愛,卓小姐居然用掌心捧着幾粒玉米粒誘引這鳥兒停在她的掌沿去啄食那些玉米粒。那專注的神情極是動人。
“小姐,兩位公子到了。”思思碎步跑了上去,爲卓小姐換上一杯熱茶。隨即就退下了。
卓小姐看那小鳥停在她的掌緣居然貪那幾粒玉米的吃食不肯飛走,索性將裝着玉米粒的盤子放在了窗臺上,讓小鳥扒着盤沿吃個痛快。
用汗巾擦了擦手,卓小姐招呼着兩人在她對面坐下。“小女子身子弱,驟然起坐怕是要暈過去的,疏了禮節,還請兩位公子不要見怪。”
葉韜和杜風池連聲說:“小姐自便。”
ωwш. тTk дn. ℃O
“這薰風閣果然是不同凡響,從下面的庭院,池塘,石階開始,居然是沒有一處不用機心。雖然薰風閣並不是宜城最高點,在此眺望沉藹落暮卻是個絕佳的地方呢。在這鬧市叢樓中,居然還能偷得一片江景,實在是難得。尤其是這樓裡,居然隨意坐臥,都是那麼舒服。京城花了大價錢造的園子,比起這裡來實在有幾分不如呢。”卓小姐顯然很是喜歡薰風閣,評價極高。
“不敢。京城的園林大師營造園林,所求目的和這薰風閣就不同。這樣比較,對那些大師們卻是不公的。”葉韜謙虛道。
卓小姐笑着說:“也不是相互比較,這舒服兩個字見仁見智,只是大概我比較喜歡這裡,比較喜歡這樣的舒服罷了。這頂層閣樓原本聽臨江樓的掌櫃說的,還以爲是四處串風的,現在一看才知道,居然是個冬暖夏涼的好地方。可惜我在宜城,卻呆不了多久呢。……嗯,說不定明年後年到了冬天再來。就是不知道冬天我這身子是不是捱得過這一路顛簸了。”
看着卓小姐蒼白的臉,只是在夕陽下才顯得有幾分血色。葉韜看着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那麼一些的女子,心裡升起一陣憐惜,他勸慰道:“卓小姐,還是身體要緊。此心安處是故鄉,只要是心能安下的地方,何處不是景觀呢?這亭臺樓榭的營造,只是小事而已。”
卓小姐點頭說道:“此心安處是故鄉。說得好呀。葉公子,今天小女子去了弈戰樓,聽那店裡售貨的小妹說,公子本有意去京城開設弈戰樓和弈戰小鋪的。其實,葉氏工坊的傢俱在京城都賣得貴到天上去了,公子要是有意進京開業。到時候請順便來爲小女子也造那麼一個舒服的居所。”
葉韜略有些苦笑地說:“京城裡出自葉家作坊的東西不少,這裡多少也有些耳聞。但地方不同,想法也會不同,在下卻是沒有在京城也能獲利的信心。宜城雖然商賈雲集,逐利的氣氛卻並不很濃,反而是因爲氣候適宜,好多富商以宜城爲養老之地,追求舒適愜意而不好排場。這才讓在下疏懶安逸的性子能夠有所揮。到了京城……這宜家可還真的能宜家嗎?在下卻沒有這番自信。只是如果小姐想要造園置樓,憑書信一封,在下即刻趕去京城,但憑驅策。”
卓小姐沒有接着葉韜的話頭,反而興致勃勃地建議道:“那弈戰樓總可以開到京城去吧?行軍棋居然有那麼多花樣,要不是去看過了弈戰樓還真的不知道呢。京城裡的子弟們和軍中兵卒校尉中行軍棋很是流行,連那個大搏殺玩法,雖然並不知道這裡居然頒佈了正式的章程,可大傢俬下里約定着,也玩得有些模樣。我家裡還有三個弟弟,小的那兩個整天跑到我的書房裡擺開十來副棋子殺得昏天黑地的,還不知道收拾。要是你把弈戰樓和弈戰小鋪開在京城,京城那些浪蕩子弟們怕是要被你掏空囊中最後一分銀子了。”
其實,葉韜對於弈戰樓到底能展到什麼地步也是很感興趣的。他想了一下,說道:“這倒是可行。只是最近葉氏工坊也在趕着工,恐怕也要到年底明年初才能騰出人手去京城了。”
卓小姐調笑道:“趕工?爲了拿回自己住的房子?”
葉韜有些尷尬,這連着造房子卻還沒得自家住的事情實在是有些搞笑,誰能想到,幾套房子讓那幾個來頭那麼大的老傢伙們連連耍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