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進行大戰略玩法的雙方都是葉氏相關企業的人員,說起來,也就是葉氏工坊隊對戰即將開業的宜家家居丹陽店的店員組成的宜家隊。這一戰表演的成分遠大於爭奪勝負的成分,對戰雙方都是早就開始瞭解大戰略玩法的葉氏員工,又事先排好了劇本,端的是將一場戰棋對戰變成了有着衆多戲劇性因素的作秀。這樣的對戰固然是讓那些行軍棋的愛好者們看得酣暢淋漓,躍躍欲試,也起到了展示大戰略玩法的作用,卻讓那些已經從大戰略玩法裡看出可以進行軍事推演功能的新銳軍官們不甚滿意。
緊接着進行的第二場比賽,則是葉氏工坊、宜家家居和葉家的僕役組成的聯隊對戰丹陽的那些行軍棋愛好者們組成的聯隊。推舉不出一個大家都信服的統領的丹陽聯隊很民主地進行了作戰指揮,而最後的結果只有兩個字:橫掃。葉氏的聯隊里人人都接受過基礎的數學訓練,而對於比賽中用到的那些計算公式更是瞭如指掌。作爲葉氏聯隊總指揮的,甚至是有份參與詳細規則制定的索錚。雖然未免有不公平競爭的嫌疑,但在讓了三成兵力的情況下,丹陽聯隊從頭到底,從整體到局部,沒有佔到過哪怕一點點便宜的局面也實在是讓人料想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在瞭解了一點大戰略玩法後饒有興致的卓莽支使池雲帶隊,去嘗試一把。池雲今年才二十四歲,出身將門的他能夠如此年輕就已經到了副將位置絕非幸運或者是家門的庇佑使然,實際上,一直希望池雲能夠成爲池家第一個成爲文臣而不是武將的池雲的父親池先平一直以爲池雲在東平國人文最爲鼎盛的潞城求學,一點都不知道實際上在十八歲到潞城之後沒多久池雲就悄悄參軍,然後從一個小兵當起,在不到三年裡因爲表現出色而成爲潞城城防軍的參軍校尉。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池先平纔在潞城當年送來的將佐名冊裡詫異地發現了池雲的名字。而這個時候,他是說什麼都晚了。又過了一年,按照東平各地軍隊的輪駐原則,池雲被轉派到丹陽,而後由於表現出色被禁衛左軍統領相中,平級調入禁衛左軍。這奇怪的履歷着實讓丹陽和池家相熟的很多人都覺得好笑,要是早知道是這個情況,何苦讓池雲在外面折騰那麼一圈。然而,池雲卻也因此成爲年輕一代軍官中少有的既有比較全面的軍事理論又有紮實的軍隊基層體驗的佼佼者。二十四歲的副將很是被大家看好,恐怕到三十歲之前,就能夠成爲名副其實的將軍,由於從小接受的又是文官方面類型的教育,對於政務絕不陌生的池雲甚至有可能成爲東平歷史上最年輕的地方總督。
池雲挑選的幕僚和輔助指揮人員,也都是禁軍系統裡比較有才幹,同時對於行軍棋的系統也頗爲喜愛,至少絕不陌生的中級軍官,其中頗多都是出身將門,或者至少是歷代從軍的軍門。如果是二十年後,這樣一批人形成的班子絕對可以說是將星雲集,但現在,他們要面對的對手卻是一批木工、金工、箍桶匠、店員乃至於廚子,而葉氏聯隊裡甚至還包括卡珊德拉這樣的女孩子,還不只一個。
但是,即使葉氏聯隊擺出的是一個讓這些心高氣傲的年輕軍官們十分看不起的陣容,但真正對戰起來的時候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這些放在臺面上的對戰,所有的戰場都是虛擬的地形,卻不採用任何有真實的地理藍本的地圖。而這一次,對戰雙方抽籤抽到的是所有已經第一批公佈的地圖裡最複雜的一張。一張摻雜着高原,高山草甸,戈壁和荒漠以及少數河川地形的地圖,但整個地圖高低起伏的程度卻可以忽略不計。
原本這應該是一張非常適合正規的大兵團會戰的地圖,但是事情卻並沒有像所有關注這一場對戰的人預料的那樣進行。禁軍隊擺開了三路並進,想要速戰速決,卻陷入了游擊戰、麻雀戰的泥沼之中。
在對戰的時候,是以一刻來代表一天,也就是一個時辰代表的是八天的時間,每天兩隊去除午飯休息的時間,總共進行的對戰時間不超過四個時辰,也就是等同於遊戲時間三十二天,略多於一個月。前兩場比賽都是在一天內分出了勝負,但是,禁軍隊與葉氏聯隊的比賽卻進行了整整六天。摺合下來,快要有半年的遊戲時間。
池雲擺開的三路大軍進襲,原本是期望擠壓葉氏聯隊的部隊的活動空間,逼葉氏聯隊和自己進行戰役決戰。但是,索錚哪裡能那麼輕易讓池雲得手呢?大部隊既然擺不開,那就化整爲零,將部隊拆散成小部隊,進行長距離的奔襲,穿插,不斷襲擾禁軍隊的部隊的補給線和控制得比較鬆散的地區的少量守備隊伍。有時候,一些小隊又匯聚在一起,形成局部的優勢兵力,逐個殲滅稍有規模的禁軍隊的部隊。這種不合兵法,有些胡來的戰法着實讓池雲一時轉不過腦筋來。第一天就是這麼過去的。
經過一夜會商,池雲和他所挑選的那些人商討之下,發現了葉氏聯隊這種戰法的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補給。在進行這種樣式的作戰時,行軍不可能攜帶大量補給,也不可能分派太多部隊在運送補給品方面,唯一可能的方法就是事先約定補給點,各個小分隊在約定時間統一趕到補給點進行補給。於是,第二天,池雲讓大部分的部隊原地駐紮,派出機動力最強的輕騎兵部隊對遇到的小股部隊跟着不打,讓對方沒有進行補給的機會,一旦補給耗盡之後才從容收拾。如果這小股部隊強行進行補給,那就找機會消滅補給隊。可是,沒想到,經過半個時辰的午休,下午的情況就又發生了變化。葉氏聯隊的那些小股部隊採用了兩種方法來破解池雲的戰術。一種是將不同小隊的補給時間精確到某時辰,到時候各個小隊聚攏在一起,根本不怕池雲的分隊,倒是很有機會反咬一口。而另一種則是派出一些小分隊故意去接觸池雲的分隊,將池雲的分隊領到預定的伏擊區域加以殲滅。
到了第三天,池雲採取了又一種戰術。他忍耐着第一線部隊遭受的損失,用部隊鞏固了已經佔領的地區,開始按照規則從佔領地區獲得了更多資源,然後他開始使用這些資源一路修建大量的大大小小的中小規模的城樓,很是類似於日本鬼子的囚籠戰術。索錚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索性以少量部隊在前線進行騷擾,也採取了類似的戰術鞏固了佔領區。雙方形成了相對穩固的戰線。
第四天的戰鬥可能是最激動人心的,雙方圍繞着戰線進行了一系列的破襲戰。葉氏聯隊勝在部隊數量多,可以調動的部隊多,而禁軍隊雖然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建造城樓,部隊數量少了不少,但是他們在每一次現場指揮的時候,展示出來的紮實的戰術素養則充分彌補了這一點,打得葉氏聯隊節節敗退。正當大家都以爲禁軍隊要開始掌握戰場主動權的時候,下午卻風雲突變,葉氏聯隊的一支頗爲強勢的軍隊趁着禁軍隊前線大量部隊在消化勝利果實的時候直插禁軍隊的控制區,拿下了距離禁軍隊設置的指揮部只有四十里地的一座頗爲堅實的小城開始進行固守。這就像是釘在敵人心臟的一顆釘子,讓池雲和他“麾下”的那些將領們難受萬分。
拔除釘子還是把釘子釘得更深,這個疑問會不會在第五天揭曉呢?索錚一方面讓那支部隊固守堅城,另一方面卻又改變了其他部隊的作戰方式。他完全沒有要去救援那支孤軍的意思,而是讓那支孤軍堅守着,不斷消耗着池雲的兵力。爲了拔掉這顆釘子,池雲唯有不斷抽調部隊支援,保持兵力的優勢,但是,那些從控制區各地調動的援軍,其中有不少卻被索錚的部隊以優勢兵力阻擊,圍困並加以殲滅。這一天,雙方都展示出了堅韌的作戰意志和豐富的手腕,雖然雙方的損失都異常巨大,但打的結果卻讓所有局外人看得如癡如醉。
終於,到了第六天,都有些流血過多的雙方只能在殘破不堪的小城下進行決戰了。但是無論是哪一方,無論怎麼進行精確的排布和計算,大家都發現,只要不犯嚴重錯誤,雙方的勝負可能就決定在某些碰撞的時候投擲出的骰子交代出來的數字上了。
當講解大廳裡,一直恪守公允立場進行解說的魯丹公佈這個情況的時候,全場沸騰。誰能想到,這樣一場精彩絕倫的對戰,最後的勝負居然要寄託在骰子這樣偶然的局面上呢?可是,無論是誰卻也不得不服氣,這一戰能夠打到這個樣子,雙方都是使出了真功夫的。在整個戰鬥指揮中雙方體現出來的靈動和機變,着實讓人折服。
池雲最終還是領導着禁軍隊獲得了勝利。但是,這勝利來得實在是讓他有些羞愧。在最後兩輪兵力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戰鬥中,二十面骰子在他手裡連續擲出了兩個十九點……僅此而已。
在講解大廳的熱烈的鼓掌叫好聲中,池雲和索錚都是兩眼通紅地登上了臺,在大家的面前和酣戰了六天的對手握了握手。而這個時候,池雲和他“麾下”的那些將領們再也不敢瞧不起葉氏聯隊的那些超級雜牌軍了。或許他們的確不懂軍隊是怎麼回事,可是能夠在如此擬真的遊戲中將他們這些自視甚高的青年軍官逼到這個地步,足以證明他們的智慧了。這些青年軍官們也都意識到,稍稍加以訓練,這些人至少是能夠勝任參贊軍務的職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