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道從宜城來的,可以說是大戰略玩法的測試者和開發者團隊的那些公子哥組成的戰隊,也表現出了強勁的戰鬥力。這支戰隊的特點在於將戰術、戰役的指揮和利用遊戲本身的偶然性特點之間的平衡拿捏得十分之好,而且,這支隊伍實力平均,他們更熟悉作爲一個團隊互相配合互相掩護。宜城戰隊最經典的一戰莫過於在抽到了一張有豐富水域的地圖的時候,展示了強勁的兩棲作戰的組織能力,他們利用船隊往返調度軍隊,讓對手無所適從。而由於隊伍中選手實力平均,宜城戰隊的多路滾動推進也成爲了將來必然會被大家模仿的戰術。
這六支被大家看好的隊伍都順利衝入了八強,也開始了他們之間終於出現的,已經被大家期盼了好久的捉對廝殺。而在八強裡的另外兩支隊伍,實力也都算是不俗。
一支是丹陽的第二大的綢緞商胡允武建立的隊伍,胡允武也算得上是個沙場宿將,從十八歲開始一直在軍中,直到四十歲的時候在一次戰爭中斷了條手臂才離開了軍隊,沒想到,他在商場上的天分似乎比最高才當到偏將的他的軍事才能出色得多,現在才五十五歲的胡允武,已經是丹陽舉足輕重的大商人了。他的隊伍裡,有綢緞莊裡的夥計和賬房帶的學徒,有自己的侄子,有當年他的部下現在他的老家人,也有當年同袍的孩子,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親友團。胡允武令行禁止,而他那侵掠如火的戰鬥風格,也總是能將戰鬥引入大家喜聞樂見的局面。
另外一支,則是烏龍不斷,整個隊伍裡沒有一個有軍中經驗的太學戰隊。一幫熟讀兵書,記了滿肚子軍略和戰例的書生們組織了這個戰隊。不曾想卻一路打進了八強。他們地作戰風格就是——抄襲。那些歷史上的經典戰例,每每被他們稍稍變化之後就拿來用。不可思議的膽子加上有些不可思議的運氣,還有總能讓解說者很有段子可說的戰法,讓這支經常出狀況的隊伍居然也有不低的人氣。
然而,在這次的公開賽裡,他們註定是要當龍套了。胡允武地親友團擋在了宜城戰隊前面,結果被喜歡發動攻擊的胡允武,在宜城戰隊同樣熱烈奔放。但更有效率的滾動推進面前,終於鎩羽而歸。太學戰隊的戰例引用戰法,在戴雲彷彿夢幻一般的騎兵攻勢下土崩瓦解,在鋪開了幾路破襲牽制的攻勢之後,戴雲通過對方的軍隊動作判斷出了太學戰隊一方的大營所在,一支三千人地精銳騎兵部隊在部隊的間隙中行走,奔襲七百里,一下子端了太學戰隊的大營。隨後輕鬆敲定了自己的勝局。
相比於他們,另外四支隊伍的捉對廝殺就進行得不那麼順暢了。常槐音麾下地春南軍官們對上了池雲的禁軍隊,可以算是兩國青年將領之間的模擬交鋒。在戰略、戰役、戰術的三個層面上,技高一籌地池雲帶領着禁軍軍官們經過艱苦的對弈,終於獲得了勝利。而這場比賽創下的單場比賽用時。相信很長時間都不會被破了。
而談瑋馨談瑋蒔姐妹倆的戰隊的碰撞,則又一次引來了東平王室的到場觀戰。這一戰,假如是呈現在現代的電腦遊戲裡,恐怕未免會讓人有種雙方開着作弊器在打遊戲的感覺。談瑋蒔一方固然是將所有發現了地bug都充分利用了起來。唯恐落了後手,但談瑋馨對於自己的妹妹,對於自己妹妹隊伍裡的那幾個人的瞭解和判斷卻是那樣清晰準確,談瑋蒔一方挖空心思的攻擊,卻總是被談瑋馨指導方向、池黎精心佈置的手段輕鬆化解。談瑋馨作爲弈戰棋大戰略玩法的正式規則的創立人之一,也通過這場比賽向大家展示瞭如何在規則沒有進行修訂地情況下,將bug地作用抑制在最小程度的“秘笈”級地戰術。
和四分之一決賽的精彩激烈想比,半決賽卻略略有些失色。
池雲和談瑋馨的較量。從一開始就不太對等。池雲鋪開了六路大軍之後,龐大的信息量讓對此沒有太多準備的談瑋馨有些頭暈,匆匆就讓出了指揮位置去修養去了。而池黎,畢竟在軍略上比起這個哥哥還有些差距,雖然陣勢上看起來打得不相上下,到最後才分出勝負,但資深的玩家們很早就判斷出了最後的結果:池雲獲勝。
宜城戰隊又一次祭出滾動推進戰術,但在戴雲面前。這個戰術忽然就失靈了。滾動推進靠的是兵力批次投入來實現的。持續性強的優勢背後是分散兵力的危機。而戴雲就抓住了一個機會,全軍出擊殲滅了宜城戰隊一部。從此就開始不斷靠優勢兵力逐漸拉大雙方的差距,再也沒有了懸念。
到了最後,居然是兩個名字爲“雲”的人,一起走到了這已經引起了極大關注的比賽的決賽場上。
毫無疑問,在弈戰棋的領域裡,就目前來說,池雲和戴雲是頂尖的高手。正像是所有領域的高手一樣,除了必然會有的那麼一點點惺惺相惜,更多的是想要在對方身上見證自己的實力的想法。而這樣的想法,決定了整個系列賽事裡唯一一場不限定比賽時間,而是每天上午下午各兩個時辰的比賽日程,一直到分出勝負爲止的決賽從一開始就顯示出一種火星撞地球式的激烈。
有些諷刺的是,這場決賽雙方抽到的地圖正是在第一輪的比賽裡池雲所領銜的禁軍隊擊敗談瑋蒔的隊伍抽到的那張,也正是葉韜傾情講解,爲精彩的比賽更添上幾分亮麗色彩的初次嘗試的時候就已經無比熟悉的地圖。再次站在講解臺上的葉韜沒有再動情渲染出什麼故事,而是穩健紮實地講解雙方的各種動向。而從雙方上手進行的那些動作來看,似乎,兩位高手採用的居然是大致相同地開局。
如果放在葉韜原先生活的那個時代,放在電子競技的賽事裡,雙方採用的那種戰術大概可以稱爲“極限暴兵流”,在短時間裡。雙方都組織起了費用較低,戰鬥力比較均衡,而數量有一定保證的兵種組合。除了必要的駐守兵力,保障控制地區的兵力之外,雙方又不約而同地調動了手下大致三分之一的兵力在地圖地中間碰撞了。那是一次規模縮小了若干倍的主力兵團決戰,而結果,讓所有觀衆都有些鬱悶:不分勝負。
然而,高手的觸覺。恰恰需要表現在這種別人無法判明情況的時候。尤其是池雲,他覺得,作爲對手的戴雲如果不是本人真正在軍中待過很長時間,就是在那個團隊裡還有其他高人,那種非常善於重新組織局面的高人。在雙方不分勝負的碰撞之後,戴雲的部隊居然首先從混亂地局面中回覆了過來,一邊修整着一邊就向着池雲方發起了潮水般的攻勢。一支支新組建的部隊每每在關鍵時刻被投入戰場的關鍵位置,原先的初級兵種一邊消耗着池雲一方地力量一邊被整理成了一支步騎混合的重要城市的精銳守備隊伍。假如任何人能夠在戰場上的不斷地動作中完成這一點。那毫無疑問會是個了不起的將領,在棋盤上實現這一點雖然從難度上來說不能相提並論,但這種手腕和想法仍然讓人讚佩。
池雲很快就爲自己對對手的低估付出了代價,在整理部隊上稍比對手慢了一步之後,池雲只好以兩支生力軍死死頂住戴雲的追擊。強行將部隊後撤修整。當池雲還在爲終於和戴雲的部隊脫離了接觸感到一陣寬心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派出去的斥候把握不住對方的行動了。
以機動力強大地騎兵發動奔襲戰和破襲戰,絕大部分的弈戰棋大戰略玩法的玩家都會嘗試。這畢竟是一種很讓人熱血沸騰的戰鬥方式。但戴雲卻不同,同樣是騎兵奔襲破襲,別人是一個點或者幾個點,戴雲選定的目標一下子撒開一片。而當一系列烈度很低,規模都不大的小戰鬥串聯起來之後,在場的那些資深玩家和軍中宿將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靠着這一系列的小戰鬥,戴雲生生從池雲地控制區裡剮出了一片。極大改善了己方主力部隊地出擊位置。如果這真的是戴雲自己想出來地戰術,那戴雲的能力簡直是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戴雲對於棋局的掌控。有一種極爲宏觀的精明。她並不害怕自己的作戰意圖被識破之後,池雲發起的一輪輪的旨在改變自己在某方面的弱勢的反擊,而是計較着做出取捨。只要能讓池雲付出足夠高的代價,她幾乎不排斥任何諸如撤退,棄守之類的消極的戰術動作。
在面對如斯強勁的對手的時候,池雲又一次使出了他和禁軍隊的夥伴們討論出來的,或許不太光彩的戰術:多線作戰。哪怕對手再強,也不可能像禁軍隊這樣所有的成員都有很不錯的戰術素養。光靠着戴雲。的確可以將仗打得很漂亮。多線作戰騷擾大於實戰的打法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沒什麼太大的作用。但是,戴雲畢竟是個少女。她會覺得煩,終於還是會有憤懣的情緒出現。而抓住了那一點,池雲終於找到了翻身的機會。
在決戰中,池雲又一次以連續兩個十九點的骰子數鎖定了勝局,也爲他自己鎖定了一個頗讓人尷尬的“福將”的外號。
“在下此刻能站在這個臺上,並不是因爲我多有本事。經過這些天的比賽,在下越發認識到了,弈戰棋、大戰略玩法是一個集體的運動,正如這個很真實的遊戲努力表現的戰爭一樣。除了不會真的有死傷,實際上和真正的軍略區別已經不大了。在下和幾位軍中同僚能夠在這樣的比賽稱雄,至少說明,比起對於軍事心嚮往之的大家,好歹我東平的將領還是要強那麼一點點的。……然而,還是要請大家記住,我不是一個人……”
在賽後簡短的頒獎典禮上,池雲說出了這樣一番怎麼聽都讓人覺得很現代的話。尤其是以“我不是一個人”來收尾,差點沒讓談瑋馨和葉韜齊齊噴出一口水來。但相比之下,屈居亞軍的戴雲的致辭更酷也更讓人殘念。戴雲帶着一臉無奈和倦意跑上了臺之後,用很是淡漠的眼神掃視全場,然後從站在一旁的總裁判長索錚手裡扯過獎盃抱在懷裡,對着大家大聲說:“輸了,現在煩着呢,別理我”,隨即就蹬蹬地跑下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