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壞了一堆東西之後,百蓮公主常菱氣喘吁吁地靠在宜家家居丹陽店出品,在不起眼的地方還有葉韜的簽名的躺椅上。常菱的確是美麗的,這爆發出來的怒氣,和眼神中彷彿燃燒着的銳利都無法讓她顯得醜陋,而是展示出另一種風姿,一種假如正面表現出來會被稱爲英姿颯爽的姿態。
年長的女官匆匆走進了一團混亂的房間,屈膝行禮道:“啓稟公主殿下,昭華公主駕到,正在前殿等您過去……”
常菱怒氣衝衝地說:“我嫁了東平國主,這昭華公主不就是我的晚輩?怎麼敢叫我過去見她?”
女官很有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她一路上花了那麼多精神向百蓮公主講解東平王室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幾乎沒有起到效果。她淡淡地說道:“昭華公主身體不好,卻又管着內府的不少事情,很受國主倚重。哪怕是在東平王宮裡,只要她說不想動,東平國主一般也會移駕去她落腳的地方。”她的意思很清楚了,人家東平國主都沒你的架子大。
常菱鬱悶地咬了咬牙,恨恨地,又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更衣!我去見她就是了!”
談瑋馨就是來找茬來的。她接到金谷園發生的事情的報告,比談曉培常洪泉他們都早。她正在和葉韜商量鐵城的建設經費的分期撥付的順序和時間,算是極其無聊的工作。碰上這檔子事情,她立刻就來了興頭。她可是指望着要給常菱一點下馬威指望了很久了。
“浴巾粗礪?……身體那麼敏感呀,看起來父王一定會很爽哦。”這是談瑋馨在聽了報告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葉韜,換套侍衛服色去。你不是很好奇這百蓮公主到底有多漂亮麼?我帶你去看。”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
這兩句話一說,當時同在靜室裡的葉韜,兩個侍女思思和巧兒,談瑋馨的侍衛長劉勇還有前來報訊的侍衛航天齊都齊刷刷地冒出了冷汗。這是什麼話?看起來,談瑋馨是想要去砸場子了。
拗不過談瑋馨的軟硬兼施,命令和撒嬌雙管齊下,加上的確有那麼些好奇心,葉韜終於還是穿上了侍衛的服色,跟在談瑋馨身後和劉勇肩並着肩來到了金谷園。
進去稟告的女官一會就很有些尷尬地走了出來,說百蓮公主正在更衣,請大家少待。談瑋馨似乎預料到了那個美女梳妝打扮起來必定曠日持久,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喝着思思和巧兒現場泡製的花草茶,一邊還和葉韜聊天。知道葉韜最近沒休息好,站久了很辛苦,索性就賜座,連帶着劉勇也坐了下來,一副很不盡忠職守的樣子。
大約等了有小半個時辰,百蓮公主常菱才施施然地走了出來。她身上穿着的是暗紅色的袍服,領口袖口都是金線繡成的花草圖樣。一身衣服將即將新婚的喜氣,知書達理的典雅和非常貴族的傲氣融合在了她身上。但是,常菱看到的僅僅是昭華公主談瑋馨身後那些原本坐着的侍衛侍女站起來一躬身而已。談瑋馨似乎連動彈都懶得動彈,更不要說和她正式見禮了。
“雖然過不了多久就得管你叫母妃,可是,現下還是稱呼您公主殿下吧。”談瑋馨看出了常菱的不快,語氣活潑地說:“來這裡,一方面是爲了那些不懂事的下人。而另一方面,現在督管內庫的是我,說不得是要將不少事情來和你交代一下的。我想,雖然現在就來找你有些早,但你到時可以用這早來的日子想一下吧。”
想一下?常菱不明白,但談瑋馨的語氣裡似乎沒什麼惡意。常菱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回答什麼好。她走近了幾步,和談瑋馨對視着說:“在春南國的時候就常常聽說東平國的昭華公主是極爲能幹的,沒想到還是那麼小的孩子啊。”
談瑋馨並不介意被人稱爲孩子,但卻不太喜歡常菱語氣裡用孩子這樣的詞彙所包含的輕視的意味。她語氣平淡地說:“父王曾有旨意,命我能躺着不準坐,能坐着不準站。又免了我除了祭祖祭天之類的活動之外的一切禮節。雖然公主殿下將來是我的母妃,但畢竟還是要以父親的旨意爲優先。”
常菱一愣,這下子她也已經有些明白,談瑋馨對自己的看法是很不高的。這次來金谷園,應該就是來找茬的。常菱只好壓着火氣,客氣地說:“公主身體不好,那自然是不妨事的。”站在談瑋馨面前,倒是有一種被她審問的意思,常菱也就索性在大廳另一側,面對着談瑋馨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自從葉韜進入談瑋馨的生活,談瑋馨最近已經很少用如此不帶感情波瀾的語調說話了。但和常菱寒暄了一番,問了些她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之後,她還是成功地將常菱的火氣磨到了完全消退,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說道:“公主殿下,既然您對於那幾個傢伙的活計不太滿意,那我就叫他們走人了。東平歷來軍棍不打在平民身上的規矩,倒是不好破在公主您的手上。”
常菱這個時候的確是冷靜了下來,也知道自己的下馬威是徹底擺不起來了。一咬銀牙,常菱仍然很有風度地說:“我初來乍到,這些事情倒是沒有人讓我知曉。既然公主說起,自然那幾個人就交給公主發落了。反正,原本也稱不得什麼大事。”
談瑋馨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一來,她已經完全佔據了兩人談話的上風。她頓了頓,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說:“嗯,那有件勉強能算是大事的事情,還請公主示下。”
這個時候,常洪泉和談曉培已經悄悄來到了殿外,便裝的談曉培不方便這個時候就和百蓮公主見面,在能夠聽到殿內兩人說話聲音的地方就止步不前。而常洪泉這個時候也對談瑋馨接下來要說什麼有了莫大的興趣。
只聽得談瑋馨緩緩說道:“以貴我兩國在此次聯姻典禮程序上的約定,在婚典之後一個月,春南國的使團就將回國。而整個金谷園,還會有非常多的人留下來伺候公主殿下您。有一份工作,那就要有一份薪水,那是天經地義。到那個時候開始,這些人的開支可就要歸在內庫的開銷裡了。公主可知道這部分人到底有多少嗎?這事情,還是事先有個章程好。”
在外面偷聽着的常洪泉一愣,這問題別說是向來不管事情的常菱,哪怕是他一下子都未必答得上來,只是約略知道,到時候會留下來的人,有那麼一份名單不知在哪位屬吏的手裡呢。
常菱一愣,說:“這我怎麼知道啊?”
談瑋馨戲謔地說:“好吧,這個事情容後再議。還有件事情我要和公主說一下。東平王室成員的開銷大致是分爲幾塊,首先是住所的維持,其次是人員的開銷,再者,是日常起居的定例,而最後是一部分的現錢,可以隨意支配。由於預定公主殿下將來就在金谷園常住了,實際上在開銷這塊上,是比擬着包括東平太子在內的我們這幾個孩子的方式來處理。一筆經費會分成年金和月例兩塊分別到得金谷園的帳上,而一切悉數交給公主殿下抉擇。庭院整飭也好,人員開銷也罷,都由公主殿下自己分派了。我今天就是來問一下,公主殿下準備在這一塊上,按照什麼級別來支取這費用?”
常洪泉詫異地看了看談曉培,而談曉培則無奈地點了點頭。常洪泉這下子明白了,要整常菱,恐怕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常菱對於這些事情,可以說是完全一竅不通。而以常菱的鋪張和沒有節制,恐怕很有可能把一年的費用半年就花光了。到時候,在這個負責內庫開支的談瑋馨手裡,不知道要如何被修理呢。
常菱從來沒爲這種事情擔心過。在春南國的時候,看中了什麼東西,想要做什麼事情,自己府裡有錢那就用,沒錢了的時候,向父母開口就是了,自然會有一筆白花花的銀子到帳。對於談瑋馨的問題,她只好睜大了雙眼,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談瑋馨對於這個情況似乎早有預料,她笑着說:“東平王宮,父王,母后,加上兩位母妃,每年的開銷是一百萬兩略少一些。當然了,禁軍的開支是掛在兵部的賬面下的。這不太有參考價值。太子殿下,去年的總開支是五十萬多一些,我的府上,雖然我吃藥厲害,不過也就三十萬兩多一些,餘下那兩個弟弟和我的小妹妹,三個人加起來大概一年也花不到五十萬兩。既然是這樣,我按照每年六十萬兩的份額來爲您準備,可好?”
對於常菱來說,這聽起來似乎是個很不小的數字了,尤其份額上超過了東平太子,想想應該是很夠用的吧?常菱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點頭。
常菱這一點頭,常洪泉就暗叫不好。東平王室的花費低,那是因爲他們都不好排場,也沒有什麼奢侈的愛好。太子談瑋明府上上上下下也才一百多人,而談瑋馨的公主府,人員更是精簡到了只有四十來人,比起那些富裕的商賈人家都少。但常菱將來住的是金谷園這種地方,而上上下下會留在東平的僕役、女官加上侍衛等,怎麼樣也會有兩百多人。這開支絕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果然,談瑋馨語氣急轉而下,說:“公主殿下,您可知道,你這一點頭,你一年至少得欠我三十到五十萬兩白銀嗎?”
常菱一愣,說:“怎麼會?”
談瑋馨也不着急,她呵呵一笑說:“剛纔說的就當是開個玩笑吧。還請在春南使團離開之前,將你到底準備每年多少開支的數字給我。當然,別過分了,要是有什麼僭越的地方,我可是絕對下得了狠手砍去不必要開支的。或者麼……你金谷園的所有開支不按照東平的規矩來,一切都經過我,該給的錢不會省,可也別指望莫名其妙的帳目能在我手裡過得去。換句話說,到底你能過什麼樣的日子,就決定在我手裡咯。”
談瑋馨的篤定的語氣讓常菱瞬間又火了起來,她蹭地站了起來,說:“今天公主殿下您就是來說這些不相干的事情?”
談瑋馨淡淡地說:“不相干嗎?虧我還怕傷了你的自尊心,轉彎抹角了半天還沒把話說清楚。除了撒嬌使潑,你也實在應該有些別的本事。不妨明說吧,你在你的春南,自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也沒人管你。但在東平,在丹陽,可就沒那麼便宜的事情了。你想要立威之前,最好掂量清楚,兩國聯姻是國家之間的利益使然,在這種時候,你過得好不好,並不會有什麼影響。你要在別人身上弄出你的公主做派,我也會在你身上用同樣的法子討回來。我話說在了前頭,到時候別怪我不給你面子。當然,要是你覺得過得不好,回頭回去找你的父王母后哭訴去吧,五年一次讓你回國省親,這旅費我卻是不會省。到時候,你不妨就不必回來了。”
偷聽到這裡,談曉培嘆了口氣,拉着常洪泉走開了。以他這個父親對於談瑋馨的瞭解,這立威也算是要結束了,談瑋馨隨時可能出來,在這個地方要是碰上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默默地走出一段,談曉培對常洪泉說:“……小女出身尊貴,又是從小錦衣玉食,身體又不好,大家不免寵溺了些。實際上,她的性子,相處久了,還會覺得挺有意思的……”說着說着,談曉培和常洪泉都覺得這句話似乎不太對,依稀就是剛纔常洪泉對談曉培所說的話改變了一下說話的人。兩人面面相覷,隨即爆發出了一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