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月月看兒子表情不對勁,不像是在開玩笑,立馬將蘇天意抱過來,的確,這孩子臉色蒼白,眼睛也睜不開,尤其是皮膚,滾燙滾燙的,一摸,就像是火爐子一樣,就更不要說額頭了,再加上他昨天的異樣反應……
譚月月叫了兩聲天意,蘇天意都沒有任何反應,她立馬慌了神,扭頭衝着陸開誠嚴肅道,“我們去醫院,現在就去。”
一衆人趕到醫院的時候,還是上午,醫院裡的人並不多,加上這是美國,譚月月根本聽不懂醫生護士在說什麼,陸開誠全程承當翻譯的工作。
大概意思是,蘇天意身體的白細胞有所減少,身體防禦系統被病原體侵破,算是嚴重程度的病毒感染,需要緊急搶救。
聽完陸開誠的話,譚月月都快要被嚇死了,她連忙點頭讓醫生現在立刻馬上進行搶救,可陸開誠又說,手術單需要家屬簽名。
她和蘇天意沒有任何的關係,也沒有辦過真正意義上的收養手續,而且他們現在身在美國,天意的父母親也都不見人影,猶豫再三,譚月月咬牙籤了自己的名字。
管不了那麼多,蘇天意在她的心裡,一直都是她的孩子。
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憂心忡忡的譚月月帶着憂心忡忡的小念念坐在手術室外的座椅上,她又害怕又自責,昨天,小天意就已經表現出不適了,她應該早點帶他來醫院檢查一番纔是,怪就怪自己大意,害的這孩子現在遭受這番罪。
萬一蘇天意死了,她的手裡就多押了條人命……
譚月月光是想想都覺得害怕。
小念念也不比她好到哪兒去,小孩子的思想都是很單純的,他下意識的以爲,天意哥哥現在變成這樣,是因爲他帶天意哥哥撒謊騙了人,現在遭到報應了。
早知道就讓天意哥哥休息,不帶他出來了,現在弄成這個樣子,他該怎麼和媽咪交代啊。
一衆人懷着不同的心思,陸開誠卻皺着眉頭,糾結與這孩子的名字。
天意……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曾經與花曼微有過一個孩子,就叫做天意。
而這個孩子叫蘇天意,難道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陸開誠眉頭皺的更深,之前的重重謎底,慢慢慢慢被揭開。
手術過程很漫長,長到譚月月都快忘了今夕是何年,她有一種悵然的感覺,猛地就想到那年手術檯上的小回憶,她在冰涼的手術檯上,再也沒下來過,如今的小天意會不會和小回憶一樣,進去了就再也無法出來……
譚月月眼神空洞,目光被拉得很長很長,她害怕極了,再也容不得身邊任何人的離開或是死亡,那會令她覺得她被全世界拋棄了。
陸開誠忽然做在她的身邊,靠着她很近很近,他說,“媳婦,這孩子,患有先天白血病……”
轟隆……
他的一行話,讓譚月月腦袋都炸鍋了,她一下子想到八年前,陸開誠和花曼微的親生兒子,也是得了白血病,當年,就是因爲那孩子,小回憶纔會死。
她以爲自己忘了,她不想去想的,儘管她有千萬種想要殺死那孩子的衝動。
而如今,蘇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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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那麼巧的,陸開誠的兒子,一定還在花曼微哪裡,不會是,蘇天意的……
天底下得白血病的那麼多,這一定只是個巧合……
譚月月轉身,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眼睛裡藏着一股子祈求,“白血病又怎麼樣?你想說什麼?”
陸開誠也無法確定,可他有種感覺,很亂的感覺。血緣是種奇妙的東西,不知不覺就會自動連接上那些遺失的親人。
他垂了垂眸,心裡再清楚不過,這是他們之間共同的秘密,誰都不能提的秘密,若是揭開了,必定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想說……”他停頓一下,“這孩子真可憐,白血病可不是一種好醫治的病。”
譚月月收回目光,沒有從他嘴巴里聽到她不想聽的話,稍微鬆了口氣。
是啊,白血病可不是難醫治麼,賠了一條人命才救活了一個白血病患者,是夠難的。
“也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挺過來……”
“一定能的。”譚月月突然像是被打了雞血,“一定可以的,天意很堅強,他不會輕易離開,他是個,好孩子。”
陸開誠對她和蘇天意的情感有些瞭解,之前聽譚月月說,這是她親戚家的孩子,加上兩人之間的感情這麼好,他腦袋裡的那個想法應該是不成立的,想想也是,花老如此疼愛孫子,怎麼會允許寶貝孫子流浪在外呢?
那麼這蘇天意,只是蘇天意,有白血病的蘇天意,不是,陸天意。
陸開誠自我催眠,心裡的那份焦急難安,還有巨大的疑惑卻再也沒有辦法平息下去。
手術在漫長的等待之下終於結束,醫生從手術室裡走出來,和中國的不太一樣,西方國家手術無論是裝束還是動作,都顯得略微輕鬆一些。
譚月月第一個衝上去,奈何她不會英語,想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時候,也只能依靠陸開誠。
陸開誠大概瞭解了意思,醫生就走了,接下來,不多時,處於麻醉狀態下的蘇天意被推了出來,小小的人兒,蒼白極了,像是一張紙片,隨時都有被風吹走的可能。
譚月月嚇得要命,親眼看着那孩子被推進病房,她連忙問陸開誠剛剛醫生都說了什麼。
和她比起來,陸開誠顯得淡定多了,只是臉色也不是很好,藏着陰霾,“醫生說,手術很成功,蘇天意目前脫離危險,但是還需要住院觀察,因爲他的免疫系統被破壞,他不能接觸任何細菌,必須進入無菌病房,之後醫生會做一系列的病原分析,找到被免疫系統破壞的原因。”
譚月月點點頭表示瞭解,可又隨即反應過來,“那照這麼說的話,我們就不能進病房裡看望天意了。”
“必須要進行消毒,還要穿上消毒服,但爲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不要進去,萬一被感染那就麻煩了。”
“怎麼會這樣呢……來美國之前天意還好好的啊,怎麼會這麼突然呢……”譚月月根本想象不到,意外會發生的這麼突然,天意那麼好的一個孩子竟然會遭到這樣的罪。
她想着想着,眼淚都快淌出來了,她發現現在自己真是越來越容易流淚了,隨便一個刺激都能讓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今天已經二十五歲了,這樣下去,實在丟人。
陸開誠就站在她的身後,緊緊握住她的手,“沒事的,會沒事的。”
明明和這孩子萍水相逢,可得知這一消息,他的心突然就疼的厲害,彷彿即將失去的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那種骨肉分離的痛讓陸開誠覺得詫異。
護士從病房裡退出來,整個病房被封閉住,病房裡面是一片慘淡的白,譚月月站在玻璃窗外朝裡看,蘇天意還沒有醒過來,臉上罩着呼吸器,一陣陣的喘息,他小小的手臂戳着針頭,輸液瓶裡的液體一滴一滴往下墜,滑進他的血管裡。
這一幕,很是熟悉,陸開誠曾經每一天都在目睹這種畫面,那時候,小天意在病房裡垂死掙扎,花老在一旁哭的悽悽慘慘,還有花曼微要死要活的吵鬧,他則沒完沒了的折磨譚月月。
沒想到過去了這麼久,這些事情還歷歷在目,像是被刻在了骨子裡,想忘也忘不掉。
小念念也站在那,緊張兮兮的朝裡張望,可惜他個子矮,夠不着窗戶,什麼也看不到,不過看老媽哭的這麼厲害,天意哥哥一定很慘吧,他越來越愧疚了。
見他那麼吃力,陸開誠一把將小念念抱起來,讓他能看個清楚。
看清楚以後,小念念心情更是凝重了,他不敢再看,掙扎着要下來。
“媽咪媽咪,天意哥哥在裡面是不是很痛苦啊?”
兒子的提問讓譚月月不敢回答,一定很痛苦的,她也嘗過那種痛苦,要死死不成要活過不了。
“沒有,天意哥哥只是在睡覺,一點也不痛苦,等他睡醒以後休息幾天就可以出院繼續和念念在一起玩耍了。”
“真的嗎?”小念念天真的問,其實心裡早就有了數,他很聰明不可能不知道白血病是什麼。
“當然。”譚月月有些牽強,不過爲了能讓兒子不擔心,她也只能這麼做了。
“那,天意哥哥,大概要幾天才能出來?”
“這個……媽咪也不知道,畢竟哥哥剛做了一場大手術,身體的傷口沒有復原,等復原以後,就可以出來了。”
但實際上,他什麼時候能出來,誰也不知道。
小念念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媽咪,手術是不是就是在肚子上劃開一刀,那不是很疼很疼的嗎?你爲什麼說天意哥哥不疼?”
“因爲,因爲打了麻藥了啊……”
如果她說天意哥哥會疼,小念念一定會哭的吧……
聽言,念念不再繼續問了,他覺得氣氛很是凝重,老媽哭的梨花帶雨,老爸板着一張臉,畫面……實在是怪異。
蘇天意一直沒有醒,大家就一直在病房外守着他,希望他早點醒過來,又怕他醒來發現這裡是陌生場所又一個人都沒有,會抓狂。
蘇天意性格暴躁,譚月月是在瞭解不過的,和以前的陸開誠有的一拼。
來美國的第一天就這麼過了,蘇天意還沒有醒,醫生就已經找過來了,陸開誠隨着醫生進了辦公室,譚月月和念念則繼續留在病房外守着天意。
醫生問了陸開誠一大堆的問題,包括孩子的年齡,初次發病的時間,還有以前做過什麼程度的救治。
陸開誠根本回答不上來,結果醫生接下來的話,讓他震驚了。
那醫生說,蘇天意除了是先天白血病以外,身上還存在數不勝數的細菌,包括寄生蟲。而那,都是因爲長期生活在野外,生活不整潔,加上吃生肉生食的緣故。
所以,病發是肯定要發生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醫生又說,他的白血病曾經得到很好的抑制,骨髓也被換過,與身體百分之九十九符合,沒有任何排斥反應,白細胞得以順利繁衍,那是大概,在他剛出生四周的時候。
前面的一切都不算什麼,醫生的這句話,才讓陸開誠真正震驚到啞口無言,曾經的小天意就是在出生四周的時候,進行了骨髓移植手術,並且非常成功,也是在那時候,他失去了至愛的女兒小回憶。
那麼也就是說,這很有可能不僅僅是個巧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