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大概描述一下她的特徵嗎?”
“特徵……”醫生略微想了一下,“短頭髮,個子跟您差不多高。”
聽言,花曼微立馬就否認了剛纔心中的疑惑,譚月月明明是長髮及腰不可能是短髮,那麼,送天意來醫院的另有其人,會是誰?
在接下來與醫生的談話裡,花曼微好似經歷了一番強大的磨難,整個人越發無力,甚至連站都快站不穩了,醫生連忙穩住她的身子,擔心的問,“女士,你沒事吧?”
花曼微搖搖頭,心神不寧,她直勾勾看着醫生,彷彿聽見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你是不是誤診了?這是真的嗎?”
醫生便將上次的診斷證明書拿給她看,這一次,花曼微真的覺得天崩地裂,她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哭不出來,宛如在瘋癲邊緣。
她不禁想,老天爺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她馬上要死了,親生兒子既然也活不長,她們母子註定了一生苦命嗎?英明早逝嗎?
憑什麼?憑什麼她一輩子也鬥不過譚月月。
花曼微想到這裡,身體猶如被注入一股力量,她擡眸冷淡的掃了眼手中的報告書,沒有翻看,只是掃了一眼,然後就丟進了垃圾桶裡。
她出了醫生辦公室,緩慢的徘徊在走廊上,漫無目的的行走,耳邊突然響起八年前譚月月尖利的嗓音,“你會遭到報應的,花曼微,你不得好死。”
是啊,八年了,報應終於要來了嗎?
當年欠下的那條命,註定了要用兒子的鮮血去還。
是她造的孽,可她造的孽,憑什麼要天意去還?
花曼微難過極了,天意的病房就在眼前她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她依靠着冰涼的牆壁,然後整個人慢慢的,一點一點順着那牆滑落,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蜷縮成一團。
她到底是沒哭,眼睛乾澀澀的,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眼睛沒哭,可心呢?
陸開誠一上樓,看見的就是這副模樣的花曼微。
他沒有太大反應,挑了挑眉。果然如他所料,這女人,一定會事先跑來醫院。
可誰知道她先來醫院時因爲天意,還是因爲些,別的?
他大步向前,花曼微就在他的面前,孤單無助的模樣竟然和八年前的譚月月相似極了,只不過,對這個女人,他沒有一絲半點的憐惜之情。
花曼微垂着眼睛,眼下出現一雙皮鞋,那瞬間,花曼微就明白了來人是誰。
“你是不是很開心?看見我這樣,你一定比誰都高興吧?”
“你想讓我怎麼回答?”
陸開誠居高臨下睨着她,他的確是恨花曼微的,但在這件事情上,他並沒有覺得有多高興,一條生命即將逝去,而那,是他親生兒子。
花曼微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這一瞬間她忽然就理解了譚月月當初失去小回憶那種絕望的心情,她從來沒有想到這層面,直到聽完剛纔醫生的那番話。
她還有最後可以相處的機會,譚月月卻連最後一秒也不曾有。
“如果他死了,你就徹底擺脫我了,你應該高興的。”花曼微抱着雙腿的手緊了幾分,胸口也緊了
幾分。她一直沒有擡頭,或是站起,此時此刻的她只能做一個縮頭縮尾的老鼠。
“我早就擺脫你了,是徹徹底底。”
“還有天意?”
“是。”
聽言,花曼微忽然擡起頭來,她哽咽又難過的說,“陸開誠,我們談談吧。”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而不是叫他陸哥哥。
陸哥哥這個稱呼她叫了十年,一整個十年,到最後,竟然發現,還沒有陸開誠這三個字順耳好聽。
陸開誠沒回應,沉默算是同意。
花曼微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只是腿軟軟的,險些重新摔下去,她努力扶着牆穩住,因爲動作幅度過大,肺裡又重新灌進了冰涼的空氣,她禁受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整個過程,陸開誠都是冷眼旁觀,沒有做一絲一毫的反應,也沒有去扶她一把。
花曼微見怪不怪,她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冷漠的對待。
她緩了緩情緒,喉嚨纔沒有那麼癢。
兩人來到走廊的後頭,安全出口的門裡面。
這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沒有任何多餘的人,甚至連陽光都進不來,整個空間一片陰暗,只有上一層樓梯的窗戶微微敞開,散下點點光芒,零零散散。
花曼微扶着牆壁慢慢蹲下,“你怎麼會和天意在一起?”
當初她派了那麼多人都沒有找到。
“你很好奇?”陸開誠隨手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譚月月應該快過來了,“很好奇爲什麼還要丟掉他?”
“我以爲我電話裡跟你講的夠清楚了。”花曼微正色,水泥地冰涼的刺骨,“還有那個譚小姐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譚月月?她憑什麼代替我簽了手術協議?”
陸開誠似乎料到她會這麼問,沒有絲毫的意外,甚至放開了些許,看她的眼神都不太一樣,“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他如此輕蔑的神色,好無所謂的模樣,那應該就是,沒錯了。
她有一霎那的怔然和驚慌失措,“你們爲什麼會和天意在一起?”
“路邊撿的。”
看陸開誠的樣子也不像是在撒謊,天意的確失去蹤跡過,她也派人尋找,但毫無音訊,只是沒想到,竟然被陸開誠和譚月月碰見了。
難道這就是命?
花曼微管不了他們到底是如何遇見的,現在天意快死了,也許比她死的還要早,並且醫生說沒有任何希望救治了,這就等同於在她的心上紮了一刀。
活着的最後希望,被擊碎成粉末。
“你們爲什麼不把他送還給我,他沒有時間了,陸開誠,爲什麼……”
她漸漸覺得無力,不知道該怪誰,這現實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
聽言,陸開誠忽然笑了,“你是他母親,你把他搞丟了,讓我們怎麼送?況且誰知道他就是天意?”
“那是你兒子,你不知道?”她的語氣開始不善,“我要救他,哪怕要我豁出這所剩無幾的性命,我也要救活他。”
陸開誠冷冷一笑,“之前不懂得珍惜,現在說要救活?天意到今天這種地步,完全都
是你造成的,醫生已經宣佈了死刑,你以爲你玩兒的過上帝?”
“能不能玩過,試試才知道。”
她又說,“你身爲他的父親,難道你沒有責任?”
“別折騰了,好好送他最後一程。”這是陸開誠身爲父親最後的想法。
“陸開誠你就這麼急着和我脫離關係?”
“我說了我們完全沒有關係!以前沒有,現在也不可能有,就更不要提脫離。”
所以連起碼的前妻都不算。她到底是爲了什麼愛了他十年?
“天意快死了,你連試都不要試,就讓我放棄?你巴不得他死,八年前是,八年後仍然是。陸開誠,你完全沒有人性,你會有報應,慘絕人寰的報應。”
花曼微情緒激動,她赤紅着雙眼,她曾經爲了他拋棄了整個世界,現在他一點也不念舊情,反倒讓全世界背叛她。
“如果你想讓他最後的人生在痛苦裡走過,那麼,隨你的便。”
“這不是他最後的人生!他才八歲!他還有大把大把的青春歲月,我有辦法救活他,一定有的!”她已經快要瘋了,第一次得知自己患有肺癌的時候都沒有如此瘋癲過。
到底是什麼讓她變成了現在這樣,讓她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樣。
陸開誠卻殘忍的道出事實,“他活不過今年……”
“夠了!不要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收起你的伎倆,你不過是在爲當初死去那孩子找我報仇,你說的一切都只想讓我像譚月月那樣痛苦,你都是騙我的!對,沒錯,當年那孩子的死,是我做的,就是我花曼微做的怎麼樣,我讓主刀醫生故意致她於死地,注射了大量藥物,讓她在痛苦裡慘死!可那都是報應,她不應該出生的,她早就該死了,死在孃胎裡!”
花曼微抱住頭,痛苦的低嚎,“我不想做殺人兇手,都是你們逼我的,陸開誠,你逼的我好慘,你逼了我整整十年,我每天都是爲了你而活着,你憑什麼不愛我,到底憑什麼!”
天知道她到底有多痛苦,她只不過想愛一個人,想過平平凡凡簡簡單單的日子,可就是這麼小的願望,上帝都不願意滿足她。
如今,竟還要帶走天意……
以前爸爸說,愛是相對的,有付出就會有回報,現在看來這句話完全沒有一點規律可循,就是騙人的。
“你說什麼?”聽到重點以後,陸開誠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剛剛這女人說那場手術不是意外,是她一手造成的?
天!
花曼微得意的笑起來,“哈哈,陸開誠我是該說你聰明好呢,還是說你笨好呢?你不是一直都很聰明的麼,在沒有遇到譚月月之前,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神爺。和她在一起以後,怎麼連我這點小伎倆都沒有看破?當年那場手術成功率可是百分之八十呢,那麼大機率可以成功,怎麼偏偏你女兒死了呢?”
陸開誠暴怒極了,他聽不下去她在說什麼,直接一個箭步向前,將地上狂笑着的花曼微拎起來,抵在牆壁上。他一隻大手狠狠的拉扯住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整個人如同被惹怒的獅子,就連雙眼都充血染成紅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