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離開公墓,買些日用品和食物,開車去監獄探望父親。父女二人隔着鐵欄,都有些侷促,搜腸刮肚找話說。路漫漫想起了一年前的除夕之夜,她被追債的人嚇得半死的情形,那種恐懼和怨恨之情還縈繞在心裡。
路輝瘦了,可看起來氣色不錯,她問起他的身體健康,路輝很樂觀地說:“每天作息規律,按時吃飯,還有勞動和散步,沒煙沒酒,我人生中從沒有這麼健康過。”
路漫漫想,是不是該笑一笑,呼應一下父親的“幽默”,可是她笑不出來。她再問:“監獄裡其他獄友對你怎麼樣,如果有人欺負你,你要告訴我。我會替你討公道。”
路輝思維相當清晰:“女兒,你雖然學法,懂法,可是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法律可以解決的。我並未殺人放火,判刑也不算特別重。在裡面我算是不起眼的一個,我不會惹是生非,別人也不會特別注意我的。我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路漫漫靜默片刻,嘆口氣,叮囑父親要多注意身體。她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監獄不許送有玻璃的相框進去,她只能把照片塑封。這跟路輝曾經向她要過的那張小照一樣,是林思琪和兩個女兒的合照,母女三人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路輝接過去,愛不釋手。他從襯衫口袋裡掏出那小小一張照片說:“我日夜對着這張照片,看啊,摸啊,照片都快磨壞了!”
路漫漫看見那張方寸小照已經破破爛爛,邊角的顏色都模糊了,還有些皺,她鼻頭一酸,眼淚滾下來,對路輝說:“我把我的手機號碼,電郵地址,微信,QQ這些聯繫方式都寫在照片背後了。”
路輝人在獄中,仍然頭腦清晰,問起路漫漫何時去德國,答曰就在這個夏天,大二學年結束就去。
“那真的太好了,爸爸爲你高興。到了德國也是和你母親團聚,她……”
路輝欲言又止,路漫漫主動回答:“媽媽她很好,身體健康,心情愉快。你不必牽掛。”
其實路輝和林思琪的婚姻打打鬧鬧,離婚業已多年,彼此不見面也有數年。此時談“牽掛”二字顯得十分可笑,不過路漫漫心地純淨如雪,凡事願意朝着真善美的方向去想。
從父親那裡回來,路漫漫在住處收拾了一點衣服和洗漱用品,買了些年貨和鮮花。除夕一大早就搬到田甜的住處,兩個姑娘自己動手弄吃的,正忙着,路漫漫接到司徒修遠的電話,她趕緊壓低聲音,走到陽臺上去接,田甜看了她一眼,並不多問。
“你在哪兒?”
“朋友家。”
“什麼朋友?”
“大學裡的。”
“你怎麼過年?”
“跟朋友一起過。”
司徒修遠沉默片刻,問:“除了路輝,你就沒有別的親人在盛京嗎?”
路漫漫詫異,司徒修遠居然關心起她有沒有地方過節?她據實以告:“我父母離婚多年,外公外婆已經去世,我母親沒有其他兄弟姐妹。我父親那邊家人倒是很多,爺爺奶奶也還健在,但他們都不住在盛京,而且因爲我父母關係糟糕,我從小和父親那邊的親戚幾乎沒有任何來往,連電話和具體地址都不知道,更談不上去拜年。”
若是父親那邊的親戚靠得住,她當初也不會被高利貸的人逼得走投無路去跑飯局賺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