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狂笑起來:“多麼僞善而瘋狂的一家人啊,居然說是他的兒子,真夠侮辱的,Kai明明就……”
她說不下去,那是最令人作嘔的噁心的秘密,僅僅是從她口中說出來,已覺得是對司徒修遠的傷害,她不是那種刻薄的人。
“司徒少爺會同意嗎?這樣荒唐的決定。”
李建明意味深長地說:“修遠很愛他父親,也會誓死捍衛司徒家的榮耀,爲此,他願做一切犧牲。”
路漫漫不知是笑還是哭,捂住臉,肩膀發抖。她哽咽地說:“把兒子還給我。”
“路小姐,請你冷靜,你才24歲,正當青春,你帶着個7歲的孩子,怎麼談婚論嫁?你這一輩子還長呢,如今纔剛開始,你還有股蠻力,覺得天塌下來當被子蓋,事實上,養育一個孩子的責任,不是你一個單身女孩負擔得起的。以後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就能讓你操碎心,衣食住行,教育,這些開銷能壓垮你。”
“我都懂,李先生,可憐天下父母心,正如兆駿再辛苦也要照顧夢曉一樣,我的心都在Kai身上,只要他好,我什麼苦都能吃。”
“兆駿是夢曉的親生父親,但你不是Kai真正的媽媽,情況不一樣。等他漸漸長大,你覺得這種彌天大謊騙得了他嗎?他在漢堡出生,那時候,你正在盛京參加高考,謊話一戳就穿。相信我,不要硬撐,把孩子交給司徒家。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好好談談,只要你願意讓出撫養權,我們會給你一筆合理的補償。”
“哈!來了來了,司徒家從來就是用錢解決一切問題嗎?”
“不是一切,但絕大部分都可以。”李建明臉不紅心不跳。
路漫漫咬牙切齒地說:“免談,我不賣兒子。”
李建明使出殺手鐗:“那麼,恐怕司法部很快會收到匿名舉報,揭穿夏宇利用職權,枉顧法律規定,爲不符合條件的路漫漫小姐破例辦理領養手續。你說,他的前途毀在爲老同學義務幫忙這種事上,是不是很虧啊?”
路漫漫渾身發抖,一環扣一環,威逼利誘,他們早盤算好了!她真是毫無招架之力。心裡一股濁氣上涌,她趴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李建明有些不忍心,語氣放軟:“讓你跟Kai通個電話吧,我們並未強迫他,他的確是自願來陪伴夢曉的。”
管家的視頻電話接通,Kai的小臉出現在屏幕上。
“媽媽!我正好想打電話給你呢。”
路漫漫急火攻心,大聲罵:“你氣死媽媽了!我讓你乖乖待在店裡等媽媽,你爲何跟別人走?媽媽找得你好苦!”
Kai嚇一跳,路漫漫從未對他發過這麼大的火,他怯生生地說:“媽媽,夢曉一直哭,不肯睡覺,也不肯吃飯,她很想我,我也想她。媽媽,對不起……”
Kai拿着手機,移動到李夢曉面前,她眼睛似張非張,毫無血色,但眼睛腫得像核桃,儼然是哭過,路漫漫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
“哎……那,你要待多久?”她問Kai。
Kai跑到一個角落,壓低聲音對路漫漫說:“媽媽,醫生剛纔來過,他們說,夢曉隨時可能……可能……心跳停止。我能陪着她也是好的,我不知道多久,我希望是很久很久,一輩子那麼久,我不想讓上帝接走她。”
Kai說着說着就哭起來,路漫漫也掉下眼淚,此事稀裡糊塗,不了了之。
李建明拍拍她的肩膀:“路小姐,情感上,請你考慮一下夢曉,理智上,但願你不要連累你的老朋友夏宇。Kai的撫養權,等過陣子我們慢慢談,來日方長,你先平復一下心情。”
她行屍走肉一般把車開回家,倒在牀上,想哭,嗓子眼好似一口痰堵住,哭不出來。
李兆駿打電話來,她接起來,卻不想說話。
他在那邊低聲下氣:“漫漫,我今天去公司辦事,回來才發現他們把Kai接過來。Kai說你很生氣,我非常非常抱歉。”
路漫漫沉默一會兒,問:“夢曉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看見Kai她很高興,吃了一碗粥,這會兒睡了,Kai一直陪着她,兩個人小手拉在一起不鬆開。”
路漫漫哽咽:“那就好。”
“我會找機會帶你見孩子們。”
“不,我絕不再踏進司徒家大門!”
輪到李兆駿無言,良久,他說:“算我對不起你吧,希望你忍耐一下,讓Kai陪夢曉最後一程,不會太久。”
“你怎麼這樣悲觀?夢曉會好起來的!”
堂堂七尺男兒,此時說話都帶着哭腔:“不,醫生說她不會康復,她的心臟日漸衰竭,現在不過是熬日子,過一日算一日,我夜裡都不敢閤眼……”
路漫漫心裡慘痛,只得打起精神來安慰他。
聊了很久,掛斷電話,馬不停蹄地又響起來,她一看是司徒修遠,不想接。手機鈴聲把一支歌唱完,路漫漫都不理,最後歸於沉寂。她不想跟他說話,恨他,恨之入骨!
在司徒家,卓雅,司徒兄妹,李兆駿都在李夢曉房裡,或坐或站。兩個孩子躺在大牀上,穿着睡衣,並排而臥。Kai一直握着李夢曉的手不鬆開,曬得紅紅的胳膊像藕節一樣胖乎乎,扯着小鼻鼾。
大人們圍觀這溫馨一幕,李兆駿示意,他們悄悄退出去,帶上門。
管家送上夜宵,他們在小客廳裡隨意用些食物。司徒雪霏有點發呆,突然說:“那孩子長得太像哥哥小時候,像復刻版,令我毛骨悚然。媽,我覺得噁心,把那孩子弄走,別讓我看見!”
卓雅說:“你以爲我喜歡那孩子嗎?再厭惡,那也是你父親的骨血。”
李兆駿聽不下去,說:“他有名字,叫Kai,你們不必掩耳盜鈴,以爲不提他的姓名就可以抹殺他的存在。就好像你們在我跟前當年從不提路漫漫的名字一樣,結果呢?不過是造成更大的悲劇!”
司徒雪霏怒視他:“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嗎?你既然知道路漫漫被我哥包養過,那種爛貨你還當寶貝?”
卓雅忙拉住女兒,不讓她出口傷人。
李兆駿卻沒有生氣,淡然道:“來不及了,在知道她的來歷之前,我已經愛上她。而得知她和司徒家的糾葛,也無法減損我對她的感情。”
司徒修遠霍然起身,搭住李兆駿的肩膀,說:“我們去花園散散步。”
走到屋外,溫度和冷氣充足的室內相比,還有些熱,但四處綠樹成蔭,蟲鳴啾啾,花香襲人,十分舒適。
二人肩並肩,沿着石子路緩緩踱步。
李兆駿說:“如果你是要我解釋那天你看見的情形,恕我不想多說。”
“不必了,不管有,或者沒有,我都不在乎。”
“哦?”李兆駿挑眉。
司徒修遠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我不怕,只要我一日不放棄,你就不可能得到漫漫。明白嗎?我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男人。你跟我都清楚這件事,何必自欺欺人?我跟她之間有說不完的過去,她愛我愛到骨髓裡,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就暗戀我,在速寫簿上畫我,一整本都是我的臉。我讓她笑,她不敢哭。我要見她,刀山火海她也會來。”
李兆駿沉聲說:“這就是你得意洋洋的吹噓?不知你的自信從何處來。我若拿出從前追女人的三分手段,漫漫早就是我囊中之物。我只是不願意罷了,我是真心愛她,因此珍惜她,給她時間和自由。她跟你有過去,沒有未來。但我,我跟你不一樣,我可以讓她幸福。”
“幸福?那是不夠的。兆駿,你太四平八穩了,就像你開的沃爾沃房車。漫漫是個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她需要的是烈火焚身那樣的愛情,只有我才能讓她燃燒。她跟你之間那點可有可無的小火花,不過是戀父情結作祟的錯覺而已。你的細水長流,敵不過我跟她之間的激情四射。”
“你這麼說,我們是註定爲敵,要鬥個你死我活?”
司徒修遠駐足,兩個人同樣地高大英俊,年長些的李兆駿顯得更加沉穩,而司徒修遠渾身上下則流露出攝人心魄的魅力。
“兆駿,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仍然是最好的朋友,不要忘記這一點。”
“我相信,否則此時此刻,我跟夢曉不會住在你家。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
“是啊,我當你是親兄弟。還記得年少輕狂時,我頑劣不堪,有一次把父親最心愛的古董賓利跑車開出來,在園子裡瞎開着玩兒,結果撞上大理石噴泉,車頭撞得稀爛。我怕父親責罵,嚇得跑到海灘去躲着不敢回家。你替我頂罪,說是你撞爛的。父親一向倚重李叔,投鼠忌器,不好對你發作。我有驚無險,矇混過關。你卻被李叔打個半死,禁足整整一個月。兆駿……我們從小到大的友誼,真的……”
司徒修遠鼻酸,李兆駿擁抱他,大力拍他的背,一切盡在不言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