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溯似是沒發現柳玥的異樣,眸光只看向柳蔚,道:“用過晚膳,去你住的地方瞧瞧。”
容溯這話不是商量,而是肯定。
確定他一會兒,就是要隨柳蔚“回家”。
臨時隨口編造的東西,當成一時謊言用用還可,但柳蔚去哪兒弄個房子出來應付容溯?
柳蔚面上不顯,腦子卻旋轉起來。
而柳玥還心忖着容溯方纔那句話,柳玥抑制住狂跳的心臟,咬了咬脣瓣,道:“正巧,妹妹也想去找個門,往後,去叨擾姐姐時,莫要找不到方向。”
這就是都去的意思了?
柳蔚注意到,柳玥說這句話時,眼睛是看着容溯的,也就是說,這句話柳玥是故意說給容溯聽的。
柳玥,是想聽容溯第二次挽留她?
容溯果然蹙了蹙眉,橫目過來,掃了柳玥一眼。
柳玥嘴角輕勾,心中隱有得意之色,面上卻不顯什麼,只是說:“將來之事,誰又知道,只是姐姐說的也對,這無名無份的,小女也的確不好日日纏着七公子與諸位,確是叨擾了。”
容溯道:“我不嫌你。”嫌了,柳蔚就不來看妹妹了。
柳玥嘴角的笑意擴大,臉頰開始泛紅。
柳蔚沉默的看着這兩人,腦中還在想着,一會兒要如何拖延應對過去。
而柳蔚還未想到主意,那頭小二已經在布膳了。
容溯起身走過去,柳玥與柳蔚只得跟上。
大妞小妞在房間照顧小黎和珍珠,容棱與“柳公子”都不在,這頓晚膳,便只有容溯,柳蔚,柳玥三個人用。
巨大的餐桌,擺了不少菜色,柳蔚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冷了下來。
柳蔚看向柳玥,柳玥卻並未看柳蔚,只是笑着爲容溯布筷,嘴裡還道:“這些都是最新到的水產,是小二特地推薦的,七公子嚐嚐這西湖醋魚,還有這紅燒仙貝。”
柳玥的殷勤的將自己覺得好的菜色,都推到容溯跟前,末了,似乎覺得冷落了柳蔚,柳玥索性直接伸手,將方纔說的那兩樣菜,都夾到柳蔚碗中。
柳蔚看着碗裡轉瞬便堆滿的菜色,沒有動筷子。
容溯瞧見了,問道:“不合胃口?”
柳蔚笑了一下,對容溯搖搖頭,捏起筷子。
柳蔚那苦笑的表情太明顯,容溯眉頭微蹙,按住柳蔚的筷子,冷冷的道:“不願吃,無須硬撐。”說着,對小二道:“問問這位姑娘,想吃什麼。”
小二忙過來等着記下。
柳蔚卻只是擺擺手,說道:“菜色都好。”
容溯看了柳蔚一會兒,沒有作聲。
柳玥便道:“怎的,姐姐是不愛吃這些嗎?記得在京都時,妹妹也瞧過姐姐吃魚蝦,應當是能吃纔是,莫非有何忌諱了?姐姐直說便是,妹妹下次定然記得。”
柳玥一臉擔憂的道完,那誠懇的模樣,若非柳蔚知道其本性,還怕差點當真了。
柳蔚沒說什麼,若是往日,柳蔚也不介意直接揭穿柳玥這些小心思,只是眼下,情況特殊,便是想說,也得掂量掂量,自個兒沉默下來。
其實這些菜式都沒問題,柳蔚沒什麼忌口的,就像柳玥說的,以前在京都,自己偶也會吃魚蝦,只是,那卻是在暗處,極暗之處,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至於原因,其實很簡單。
柳蔚的臉上有“傷”,雖然已經過去許久,但有極大疤痕之人都清楚,忌吃顏色重的食物,是根本。
眼下柳玥點的這些菜,一樣比一樣顏色重,況且,還是海鮮,雖然現在吃海鮮不會對傷勢有影響,但海鮮會令本就受過傷的地方膨脹,腫脹,進而變得更難看。
柳蔚不想猜測柳玥是不是故意爲之,因爲答案必然是肯定。
在這間客棧住了好些日子,柳蔚對這裡的餐單一清二楚,沒有這樣滿桌子,全是燒傷患者不該吃的食物的,除非,特別交代。
眼看着柳玥還一臉無辜的望着自己,柳蔚也不說什麼,只是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燉魚湯很鮮,柳蔚一口一口的喝着,面紗翻飛之下,對面的兩人,隱約能看到她臉上那其醜無比的傷痕。
柳玥嘴角輕輕揚着,偏頭看了男子容溯一眼。
卻見容溯面無表情,似乎並未受到什麼衝擊。
也是,在京都時,七王爺不就知道此女丑不堪言了麼……
心中笑着,柳玥又將幾樣醬油最重的菜色,推到柳蔚面前,嘴裡說着:“這幾樣妹妹都嘗過,好吃極了,姐姐可要多吃點。”
柳蔚扯了扯嘴角,心說自己幸虧臉上沒毛病,否則,這次還真讓柳玥給不聲不響的坑一把了。
容溯似乎依舊沒瞧出頭緒,實則也不奇怪,男人,尤其是位高權重,心中只有朝堂野心的男人,對這種女兒家的細緻事,向來是不清楚的。
女人都愛重容貌,以前在柳家,柳沁就是手指頭割破一點,也會七八日的不用含醬油和醋的食物,就是怕手指頭不好看。
不過大概也就是小女兒心思。
柳玥整來整去,也就只有這種程度。
柳蔚心想,若是自己想整一個人,怕是,便不會這般委婉了。
一餐飯吃了一半,柳蔚便不用了,容溯也停了筷子,正要說什麼,就見門口進來一道熟悉身影。
柳蔚提了提精神,看着趁夜而歸的容棱,眼睛亮了亮。
容溯也看到了容棱,但他第一時間轉頭瞧了眼柳蔚,見其面上明顯的雀躍,抿了抿脣,神色難看。
這兩人,是有婚約的。
哪怕賜婚還未下來,但兩人彼此都清楚,而這次定親,柳蔚並未像上次一樣,明顯排斥。
那便說明,柳蔚也是心屬容棱的。
這種被比下去的感覺,很不好,容溯將筷子一放,沉默的盯着柳蔚,等柳蔚能看向自己。
可柳蔚已經被容溯耗了一整日,耐心全無,因此,柳蔚現在心心念唸的人,只有容棱。
等容棱來救她。
這個節骨眼,柳蔚還哪裡有心情去看容溯。
所以,柳蔚一個斜目都沒朝容溯掃過去,依舊專注的盯着容棱,眼中充滿期盼。
容溯聲音發沉的問:“你想見他?”
柳蔚一愣,這纔看向容溯,問道:“什麼?”
“特地前來,便是爲了他?”容溯聲音已經冷得不行。
柳蔚覺得容溯這突然的情緒轉變,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道:“不知三……三公子也在,自該請安一番。”說着,柳蔚便起身,直直又稍隱晦的朝容棱走去。
可她剛走一步,手腕便被容溯立即攥住。